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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暮寒轮回十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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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陆判官便在阎王的示意下,将夜灵往轮生殿带去。

    二者前脚刚走,阎王手中笏板便出现了‘孟瑾轩’三个鎏金大字,他便将其生辰纂写在了‘生人录’上,之后便是一个接一个的姓名出现在笏板上,阎王又开始了他不分昼夜的办公。

    夜灵行走在奈何桥上,扑鼻而来的腥风让她十年来首次仔细观望着忘川河,其河水呈血红色,里面除了冤魂恶鬼还有蛇虫万千,她突然之间便生出了胆怯之意,回首自己曾待在忘川河畔的十年,竟不知是如何度过的。

    刚步下奈何桥便看见了那传说中的地狱之花,彼岸花铺天盖地的怒放犹如燎原之火般炽烈,让夜灵失落的情绪逐渐好转了许多。

    顺着彼岸花海一路前行两里路后,便到了轮生殿,陆判官停留在惘生镜前,交待夜灵作为阴差该有的职责和禁忌,而后又将是非笔递到了她面前,手指惘生镜道:“只要用此笔将你想查探之人的姓名写出来,惘生镜便可显映出此人的生前是非,你可定要妥善保管才行。”

    而夜灵接过是非笔的第一件事,便是写下了凌承两个字,出乎意料的是惘生镜上毫无显映,陆判便告诉她“惘生镜只可显出亡魂的生前事,且此亡魂必须要从镜前走过去才行!”

    夜灵释然一笑,这般说来凌承还尚在人世,她见陆判官手里还拿着生死薄,又问起了凌承的阳寿是多少,她想知道自己还有多久可以等到他。

    陆判也被她的痴情打动,便查起了凌承的阳寿,其结果却是此人早在十年之前就死了,与夜灵是同一天,只是比她晚了两个时辰而已,但此人的确不曾经过惘生镜的映照,这是为何?

    惘生镜旁时刻皆有阴差把守,夜灵的职责也正是为此,禁忌则是不可私相授受,玩忽职守,所以断然不会出现有漏网之鱼,不经过惘生镜就到轮生殿转世投胎的可能,陆判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夜灵早在听到凌承已死的那一刻便已蹲在地上抱臂痛哭,更让她难以释怀的是,自己在忘川河畔守了十年也未曾见到他,除非凌承死后便直接来了地府,他忘记了她曾说过的共赴黄泉,将她给抛弃了。

    越是这般想便越是恼怒,凌承的背叛归根结底都是暮寒给害得,所以她哭过之后,又起身拉着陆判官的衣袂求他告诉自己暮寒转世之人的姓名。

    得知暮寒转世后名为孟瑾轩,是北启未来的太子,其身份十分尊贵后,夜灵的怒火再次升腾,阎王说大善之人才会变成达官显贵,暮寒就算不是罪大恶极,也绝不是什么大善之人,这惘生镜就是形同虚设。

    她像极了一只发狠的小猫,赤手空拳向惘生镜砸去,那惘生镜的坚硬程度堪比铜墙铁壁,夜灵的举动无疑就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当双手砸到皮开肉绽血流不止时,她终是停了下来,转身对陆判言:“你放心,我既已应下了这差事便会恪尽职守,绝不徇私枉法,否则不得善终!”

    夜灵泪花盈盈的眼眸中有倔强也有不甘,但更多的是坚定,她最讨厌言而无信,所以这罚自己不仅要受,还要尽力将它做到最好。更何况她还执着于生前的爱恨情仇,在此当差可以等到凌承的下一世再入轮回前,当面问问他为何要抛弃自己?除此之外,她还等着看孟瑾轩重返地府,再让他在惘生镜前映照一番,看他此生究竟是善是恶?

    陆判官信她,也未多作言语,便离开了此处。

    此后,夜灵便守在了惘生镜旁,监管着每个路过的亡魂都要来此映照一番,再交由其它阴差推入轮回道转世投胎。

    六十八年后,她依旧未曾等来凌承,倒是等来了鬓发如霜的孟瑾轩。

    孟瑾轩刚出生那日就如同天降祥瑞一般,北启久旱逢甘霖,北启王当即便定下了他太子之位。孟瑾轩九个月便口齿清晰,十个月走路,三岁能言会道,五岁吟诗作赋,七岁骑马射箭,十岁时便战胜了北启第一武将,十三岁行军打仗,十六岁便已做到了名震四海,得了个常胜王的称谓。

    十七岁时,孟瑾轩便已带着北启军队先后吞并了四个邻国,他年少有为,又被北启王以及整个北启子民捧上了天,造就了他骄傲自恃,心比天高的性格。但当他将下一个吞并的目标打在了东晋头上时,却遭遇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大败。

    一开始东晋也是连连战败,几近覆朝,国之不复,仙门亦难安,暮溪地处东晋地界,不得不出手相助,当时暮溪在位掌门便是暮寒亲自选定的爱徒宋谦。

    宋谦带领暮溪弟子千余人与东晋三万残兵弱将汇合后,以阵法,剑术等等大挫了孟瑾轩带领的北启八万精兵。

    孟瑾轩也终于明白了人外有人的道理,之后两国停战,并以和亲的方式建立了邦交,而孟瑾轩却是再也无心朝政战事,开始了修行之路。

    五十一年来,他斩妖除魔多到数不胜数,最终于六十八岁时被妖族击杀,来到了惘生镜前。

    夜灵看完了他的一生,不由自主的讥笑道:“暮寒、孟瑾轩、即便重新轮回了一世,依旧还是孤寡一生。”

    孟瑾轩听她提及暮寒的名字,又见她一袭红衣,眼中满含怒意,前世之事便从新浮现在了脑海之中,当即便毫不留情的反唇相讥“那又如何?无论是暮寒还是孟瑾轩,都活的随性洒脱,你在此冥界守了七十八年,不还是没等到他吗?”

    “那还不都是拜你所赐,我猜像你这样的人,无论轮回多少世,也不可能懂得情爱之事,注定生生世世都是孤家寡人!”夜灵唇角轻勾,脸上依旧是那浅浅的梨窝,只是眼眸再也不复曾经的清澈明亮,变得浓雾霾迷,话中也有明显的诅咒之意。

    “哼、愚昧无知,你就在此慢慢等,我也可以告诉你,你等不到凌承了,千年万年都等不到,哈哈……”

    孟瑾轩狂笑着大步踏进了轮生殿,于他而言,男女情爱为小,天下苍生事大,断情绝爱,方能不被束缚,心之为广,孤家寡人又有何妨?

    正如夜灵所言,孟瑾轩之后的轮回十六世都没有情爱,但他每一世都会重拾修行之路,屠杀妖魔,最后又死在了妖魔手中。

    千年来,暮寒已经轮回了十七世,年纪最轻时才十五岁便丢了性命,最年长之时也不过七十二岁,他就是为除妖而生,却又因除妖而死。

    夜灵也如他所言一般,一千年都没等来凌承,但暮寒的转世之人每次来到惘生镜前,她都会不咸不淡的讥讽他几句。

    无论暮寒的转世之人是不满二十的青头少年,还是花甲之年的白发老翁,都会在见到一袭红衣的夜灵时,将自己是暮寒的那一世全部想起。

    二者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逐渐淡漠,对彼此的怨恨也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变淡。

    其实夜灵说暮寒是孤家寡人,她自己也毫无差别,千年来,暮寒竟成了她唯一一个愿意讲话的对象。于是在暮寒第十七世轮回结束后,他们没再争论,而是静默无语,又心照不宣的走到了忘川河畔,来到了那棵巨大的墨色榕树之下。

    墨色的树冠伸展至忘川河中,树影几乎将忘川河都覆盖了三分之一,他们相对落坐在石桌旁,无言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随后又不约而同的问对方“悔吗?”相继摇头后又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暮寒对自己所言所行都未曾悔过,只是这千年来,夜灵的执着让他很不解,不过就是一世的虚情而已,她为何痴等了一千年都没有后悔过?

    夜灵则是想不通,暮寒轮回了十七世都被妖魔所杀,为何非要选择修行这一条路。

    千年来,夜灵见过无数的亡魂在自己面前经过了一次又一次,也看过了一些亡魂的生前是非。她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阎王虽执掌万物生灵的生死,却不能掌控它们的命运,无论亡魂生前是善是恶,无论他转世投胎后是变成了大富大贵,还是平民乞儿,出生那一刻皆是为善,万种恶孽都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增长出来的,而主宰命运的那个人其实是他们自己。

    狐族的朝夕覆灭也一样,父王其实早就料到自己剥离半颗妖丹会让狐族陷入险境,而他还是选择剥离妖丹救自己,其实不是阎王要狐族在朝夕之间覆灭,是父王的抉择改变了整个狐族的命运,说到底,狐族的覆灭都是因为她。

    而暮寒轮回的每一世都是不同的身份,或是皇亲贵族,或是平民百姓,但最后都走上了修行之路,也是他自己的抉择,孤家寡人亦是他的抉择。

    良久的沉默之后,暮寒告诉夜灵,凌承早在千年前就死了,她之所以千年都未曾等到他,是因为飞羽对她和凌承下了恶咒,所以让她别再等了,即便千年万年他们都无法再见面。

    夜灵哑然一笑,这个结果她早就料到了,千年的时间太久,久到了她都忘记了凌承的容貌,忘记了自己为何非要执着于他?但即便如此,与凌承的相知相爱她都未曾后悔过,只是觉得现在没了等下去的必要。

    暮寒再次进了轮生殿,在被阴差推入轮回道的那一瞬,他依旧不明白夜灵为何如此执着?

    或许只有亲自体会过才能明白其中的缘由,于是在落入轮回道的那一刻,他想要的是,下一世不要再修行,不要降妖除魔,只想单纯的到人世走一遭,体会一下截然相反的人生。

    夜灵的千年期限已满,但她并未离开,依旧在惘生镜前当差,不是为了等凌承,只是将这里当成了归属,当成了一种习惯。

    一年后,陆判官又来了,他问及了夜灵为何没去阎王殿,又为何不愿离去,夜灵将自己的想法如实相告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陆判则打开了生死簿,将暮寒的轮回第十八世查看了一番,道:“暮寒这一世是一名女子,名为俞漫,是长屿岛主的女儿,你可知原因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