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阿洛拿到毒药, 时间再一次恢复正常流速,似乎就着她傅言礼下药。

    这幻境很狡猾,或者说背后的那个人居心叵测。

    如果进来的不是阿洛, 而是其他人,怕是真的会顺着幻境的走向, 药下了。

    毕竟这是个幻境,所有人都是虚幻的,就算下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而且幻境的走向根本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进来的人或许还会觉得,自己在演一场沉浸式戏剧, “大奶奶”这个角色本就应该大爷下药, 自己只是在演绎这个角色该做的事而已。

    阿洛兜里揣着药, 又被萤火虫带回到院子里, 至于那位二爷, 因为想与她亲热亲热, 被她毫不客气昏了。

    时间流速正常,阿洛也终于有空闲去找线索。

    “这里有书房吗?”阿洛问守在门口的一位丫鬟。

    丫鬟愣了一下,抬指着旁边一扇门:“书房就是那间,只是许久没进人了, 灰尘比较大,奶奶做什么吗?”

    阿洛摇摇头, 自顾自走到书房前, 推开门走了进去。

    迎面扑来一阵裹挟着霉气的风,以及一股子变味的书香墨香之气,看来这房子的确很多年没开过。

    丫鬟跟了过来,她点上屋子四角的灯烛, 书房内霎时亮堂起来。

    幻境里的人物是可以交流的,除了强制走“剧情”的时候,其他时候他们说都能得到回答。比如这个丫鬟,在阿洛查看书房时,就用叹惋的口气讲述了一些事。

    “自从大爷病了,书房就再没人来过,也是可惜了。当年大爷那般有才,谁又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从这丫鬟的口中,阿洛得知傅言礼出生时很正常,他的“病”并非生,而是八岁那年突然出的。

    八岁之前,他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六个月就会说,一岁便能认字,三岁与人答如流,五岁就能吟诗作,八岁时与秀才辩论都能不落下风。

    这样一个年才,却一夕之间坠落深渊,莫名叫人想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语,岂不叫人可惜可叹。

    八岁之后,傅言礼虽筋骨无力,但还是能强撑着提笔写字,不过随着病情加重,十五岁他便彻底缠绵病榻,每日坐在椅子里,四肢萎缩,身子都起不来了。

    丫鬟絮絮叨叨地说着,阿洛一心二用,一边听一边在书架桌案上翻看,有些书有标注的痕迹,其上字迹金钩铁划、力透纸背,显示出主人的意气风发。

    这些标注应该是他八岁之前写的,书本纸张都开始泛黄,有一句“大丈夫当志在下,岂能偏安于一隅”的诗句边,傅言礼写下“吾应如此”的旁白。

    还有一些书上,写的字就变了一番模样,字体虚软无力,笔画软趴趴犹如蚯蚓爬,连初学者都不如。

    在一本讲述各地风景的游记中,某一页描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辽阔的湛蓝色好似整个空倾倒下来,美得波澜壮阔、如诗如画。

    傅言礼写:“吾一生不得见。”

    短短一句,几个字,道尽所有辛酸。

    他原是个志在下的年,如今却被逼迫着偏安一隅,连家门都没走出去,就已经失去了走出去的资格。

    阿洛仔仔细细翻过那些书本,书房里的书有很多,她翻到半夜,就连那位侍候的丫鬟都撑不住歇息去了。

    看到后,从那些字字句句中,她的脑海里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八岁之前,年意气风发、壮志凌云。八岁之后,他胸中犹有沟壑,却苦于无力,语句间不乏自嘲与不的愤懑。

    从始至终,年都不曾怀疑过自己的家人。

    那简短的语里,时不时就能看出他自身的痛恨,以及精心照顾自己的家人的感激。

    他的父亲深明大义,他的后母慈爱蔼,爷爷他更是关怀备至。

    哪怕成了废人,他的家人们也从未放弃过他。

    从这些书中,阿洛也找到了他“生病”的原因,某次傅言礼去外祖家看望人,回程的路上遭遇劫匪,劫匪抢了财物,得知他是傅家长孙,又用他来挟傅家谋财。

    为了防止他逃跑,劫匪挑断了他的筋脚筋,碎了他的尾椎骨。后他被救了回去,劫匪劫说出去终归不好听,傅家便外说他突生疾病。

    然而事实上,傅言礼心心念念感激的家人,才是造成他悲剧的凶。

    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夜深人静之时,桌面上摊开一张白纸,阿洛持朱笔,笔尖沾着朱砂,臂高悬,抬笔在纸上走笔游龙地画下一道符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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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用黄纸效果会更好,可惜一时半会找不到黄纸,只能用白纸替代。

    不过也没关系,符能产生效果,是因为其中的地灵气。

    没有灵气的人,用上再好的朱砂黄纸,画出来也是一张废纸。灵气充裕的师,墨水白纸都能画出威力巨大的符箓。

    一连画出好几张符,阿洛心满意足地收笔,她抖了抖画好的符箓,白纸上鲜红的印记在夜晚看起来颇有些触目惊心。

    将符纸折好藏进袖口,抬眼一看,窗外色竟泛起鱼肚白。

    这一晚上,时间都是正常的。

    推开书房门,蒙蒙亮的空下,可以看见一些早起做事的丫鬟下人,比如就有大爷煎药的,有做饭食的,有扫院落的。

    丫鬟蹲在廊下药炉看火候,阿洛从旁边经过,闻见一股子浓郁的药香。傅言礼每都喝药,但由于时间流速的原因,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还是一次。

    望着那咕噜噜冒泡的药炉,阿洛出问:“大爷每喝的是什么药?”

    丫鬟说:“是强身健体的,全是百年的山参灵芝,顶顶好的东西呢。”

    阿洛点点头,只问了这么一句便离开了,似乎只是好奇一般。

    回到傅言礼的房间,她听见身后有人小嘀咕,说什么大奶奶一夜未归,应该是去见什么人了吧?

    明明她一晚上都在书房,可在众人眼中,却是与人私会去了。

    在原来的时间线里,这位大奶奶也绝不无辜。

    接下来一整,时间仍是正常流转,阿洛也一直没有傅言礼下药。

    到了傍晚的时候,有人过来跟她说,大夫人叫她过去说。

    阿洛想也不想就跟着去了,她一直的就是这时候。白她就发,没有“剧情”指引,她走不出这个院子。

    临出门前,身后响起咕噜噜的音。

    回头便见一个丫鬟推着傅言礼站在院子里那棵大槐树下,正是春暖花开之时,槐树结了一串串白色的花,像风铃一样垂挂下来。

    男人换了一身衣裳,黑漆漆的布料包裹着他瘦弱的身躯,衬得他脸色惨白如纸,一双黑眸越发古井不波、幽深难测,整个人形如鬼魅。

    阿洛与他视,突然转身回到他面前,蹲下身他视线平齐,问道:“想看一看大海是什么样子吗?”

    傅言礼神色有些愕然,直直盯着她。

    前方带路的丫鬟快走不见了,阿洛也来不及多说,丢下一句“我马上回来”,便起身匆匆跟了上去。

    很快到了大夫人的院子,大夫人在花园凉亭里喝茶,身边守着两名身材健壮面容俊朗的下人,阿洛一看就知道这两人都跟她有□□关系。

    大夫人为何找她来,阿洛不清楚,也不关心。

    她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查清楚这些人究竟傅言礼做什么。

    因此一见到大夫人,阿洛便从袖中掏出符箓,几张符箓夹在指间甩出,哆的一黏在凉亭柱子上,仅仅一息时间,这个凉亭便笼罩在她布下的结界之内。

    没有她的允许,无人能够察觉里面的动静,阵中之人皆为她掌控。

    接着,她又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捏起一张符啪一下贴在大夫人额头。

    阿洛淡问:“傅言礼的病从何而来?”

    大夫人神色惊疑不定,她想大斥责,想喊人来保护她,身体却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甚至她的嘴巴,自动自发开口说起了:“十年前,我雇了一群穷凶极恶之徒,叫他们捉了那小畜生,狠狠折磨一通,断了他的脚骨髓。也不能怪我,谁叫他那样出风头呢?若是他平庸些,我也不会做得这么绝情。”

    大夫人满脸恐惧,偏偏口中不停歇地说道:“怪便怪他爹,自我嫁进傅家以来,爷便只进过一次我的房门,他整日吃斋念佛想着前妻,叫我一人独守空闺寂寞难耐,我连个孩子都生不下来,遭无数人背地里耻笑,只好拿那小畜生撒气。”

    即便早有预料,阿洛心中仍是无比沉重,她继续问:“你做这些事,就不怕被人知晓?”

    大夫人闻言,反倒咯咯笑了起来:“我可不怕,我做的这些,太爷可都是知道的,那小畜生总是的,早晚都一样,太爷恐怕还会感激我出,叫那小畜生走不出这家门呢。”

    “什么意思?”

    “小畜生八岁去外祖家,便是想上京拜师求学的,太爷怎么可能放他走呢?他走了,往后恐怕就不回来了,就他那三伯一样,听说如今都在京城娶妻生子,瞧不上咱们这乡绅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