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境常年大雪纷飞、冰封千里, 杳人迹。

    陆苍带着阿洛不眠不休飞了三天,终抵达极北之境,之后他又花了整整天时间, 到了这片广袤垠的雪原最深处。

    这里的气温低到阿洛就算运起所有的灵力,也法抵御直往骨头缝里钻的寒冷。

    她被冻得瑟瑟发抖,陆苍看似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面色白地近乎透明,薄唇更是看不见一点色彩,整个人好像融进这一片雪原中。

    人走在风雪里, 面前的雪原一眼望不到尽头, 视野里全是一片苍茫的白。

    阿洛手脚麻木到没有一点知觉, 脚步也越来越沉重缓慢, 终, 陆苍似乎察觉到她的状况, 停下来道:“我背你走。”

    阿洛没有拒绝, 她实在法再继续走下去,以她的能力, 能坚持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陆苍将她背到背上,缓缓地一步步向前迈进。

    极北雪原上时常有罡风没,风雪太大也影响视线,所以他法飞行,不得不靠双脚行走。

    伏在师父宽厚的脊背上, 那处不在的冷风也一下子消失不见,一股暖意通过身体相接处传来,阿洛不知不觉感到一阵困意,那是几日里来不眠不休迟来的疲倦。

    “师父,我以后该去哪里呢?”阿洛昏昏欲睡, 靠在师父肩头与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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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苍没有回答,他向来如此,不爱说没有意义的话,更倾向实际行动。她也不需他回答,秘境中相处的那段时间,足够她了解他。

    “归元仙宗不能回去了,他恐怕恨不得把我除之而后快。说起来,我还没有向姐姐告别,姐姐回去了肯很担我……不您的伤好了,我去凡俗界怎么样?当一对普通的小夫妻,我想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一棵花树,最好长年花开不败,花树下摆上一个躺椅……如果能再生个孩子,那就更好了……”

    她嘀嘀咕咕个不停,满欢喜地畅想着未来,在微微的摇晃中,声音逐渐降低,直至再也没了声响。

    陆苍声息向前走,暗红眼瞳深沉似海,他竭尽全力放稳脚步,让背上的少女睡地更香甜。

    直到他再也走不动,方寻了一座高耸的冰山,在背风处坐了下来。

    阿洛醒过来时,发现师父盘坐在雪地上,自己蜷缩在他怀里,身上还盖着他的长袍袖摆。

    这个宽大的怀抱好像一座安宁的避风港,外面风霜雨雪不停,他的臂弯却温暖如昔。

    她稍稍一动,他张开了眼,低眸看向她。

    陆苍神色平静地道:“洛音,我伤势太重,需闭关百年,方已联系清韵,稍后她会过来带你离开。”

    阿洛怔怔望着他:“……这么久吗?”

    陆苍微微颔首:“嗯。”

    百年,虽然对修士来说不算长时间,大能闭关千年的都有,可对年仅十九岁的阿洛来说,一百年已格外长久,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他,是么煎熬的一件事啊。

    “师父,我不能留在这里陪你吗?”她迟疑地问。

    陆苍摇头,眸光清寂:“此处风雪不歇,气候太过恶劣,百年枯守在这里,更是枯燥乏味。况且我闭关不可受扰,你自去寻一去处,如你所言那般,一方院子一花树,安待我归来。”

    他说得平淡,神情也一如既往,阿洛却隐隐感到一丝恐慌。

    她期盼地瞧着他,试探问:“师父,一百年后,您一会来找我的,是不是?”

    陆苍静默良久,在少女执拗的目光中,慢慢点了头。

    “师父,我说好了,您答应我的。”阿洛直起身来,揪着他衣领,红着眼认真与他对视。

    陆苍黑眸深不见底,低低应一声:“好。”

    之后几天,阿洛寸步不离地黏着陆苍,就剩这么一点时间,之后就百年不见,阿洛不舍极了,恨不得能长在师父身上。

    好在修仙之人不食五谷,每日里人这样相互依偎在一起,仿佛棵交缠在一起的树。

    又一次被冻醒,阿洛担忧地量着师父惨白的脸色,再一次意识到,陆苍是真的受了重伤。

    她对修仙界很事情并不了解,因为之前一直没有入,只在宗初级学堂上过课,平日里学习的内容都很粗浅,自然也不懂道法这些东西。后来借着与师父双修的机缘筑基,她也没来得及和他学久,她本身资质太差,学术法都只是半斤八,更别提更深层次的东西了。

    参悟道法,一般都由师父亲自教授,陆苍没有教过她道法,也从未给她讲过道法是什么。

    阿洛听说过身死道销这个词,也略微耳闻过道的重性,但她从没想过,道损毁对一个修士来说会这样严重。

    最开始,她待在师父身边时,不会受到寒风的侵扰。

    但慢慢地,阿洛发现陆苍的体温开始逐渐下降,降到越来越低,越来越冷,她待在他怀中,也仿佛置身雪原之上,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随之而来的,是他长久的入,他的身体变得寒冷,呼吸微弱。他银色的发、俊美的脸上不知不觉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这让他看起来越发不似真人,而像是一个虚假、冰冷、没有生气的冰雕。

    如果不是偶尔还会睁开眼睛看一看她,阿洛甚至会以为,陆苍或许早就已经死了,坐在那里的只是一具僵硬的躯体。

    一日又一日,阿洛始终不曾离开他,哪怕他的怀抱变得比风雪弥漫的雪原还冷。

    她时常将自己的身体紧贴着他,双手搂着他的腰,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但往往最终把自己冻地牙齿颤,他依旧不言不动,一身寒气逼人。

    “洛音,不必做用功,一旁去吧。”

    头顶响起他淡漠的、低沉的声音,阿洛靠在他胸口,思维都因为寒冷变得迟钝。

    慢半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她使劲地摇头,更紧地收紧了手臂,牢牢贴在他身上,咬着牙颤声道:“我、我不。师父都选择我了,这辈子就别想再丢掉我!”

    她只是害怕,怕一眨眼,他就会消散成一捧冰雪。

    陆苍沉默不语,半晌后,一只裹挟着寒气的手掌抚上她的后脑,沉沉地、缓缓地摸了几下她的脑袋。

    阿洛眼眶一热,鼻酸地差点掉下泪来。

    “师父,您一会没事的,对不对?”她哽咽着问。

    陆苍轻轻“嗯”了声,他清醒了一段时间,不久后又陷入到知觉的状态里去了。

    就这么每日昏昏沉沉,清醒又沉睡,到第八天的时候,林清韵找了过来。

    茫茫飞雪中,一道模糊的人影蹒跚前行,脚步迟缓,显然也被冻得不轻,阿洛看到她的时候,林清韵瞧着已经面人色。

    “姐姐。”隔着一段距离,阿洛向她唤道。

    林清韵脚步停住,她眼神复杂地望着眼前依偎在一起的人影,一时间失了言语。

    自己的妹妹与师父相恋,逆天乱伦,还伤长叛逃宗。历练完回到宗,听到这个消息时,林清韵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此前没察觉到半点师父与妹妹之间的关系变,如果不是所有人言辞凿凿地告诉她,长也都受了重伤,黎遇长就此陨落,恐怕她还会以为那是别人在骗她。

    甚至就算所有人众口一词,她都只是半信半疑,即收到师父讯息,让她前来极北雪原,她底仍持怀疑态度。

    直到这一刻,她终信了。

    她眼中高洁如月、冷若霜雪,待她向来冷淡疏离的师父,此时正怀抱着妹妹洛音,二人衣摆发丝暧.昧地缠绕在一起,那样亲密间、情深缱绻。

    “音音……师父让我来带你回去……”她张了张口,艰难地声道。

    阿洛仰头看着她,轻声问:“姐姐,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林清韵沉默片刻,点头道:“是,我都听说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与师父在一起是大逆不道?”姐姐的表情太明显,阿洛很容易猜到她的想法。

    林清韵扯了扯嘴角,一双眼红了一圈,这个一向清冷淡然的女子,此时忍不住情绪激动道:“你知道外面现在都是怎样说你的吗?师父是道尊,他原本受人尊敬,如今就遭人唾弃!连带着我归元仙宗,都饱受骂名!难道你就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吗!最重的是……”

    最重的是,她那样尊敬爱戴奉为信仰的师父,因为爱上自己的徒弟,年道基毁一旦,此生再也望飞升!

    其他人的看法,阿洛可以不在意,但这是一直以来对她关怀备至的姐姐,阿洛泪盈睫:“我只是爱他而已,难道我爱他也错了吗?我明明、明明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啊。”

    泪水刚滑落下去,挂到脸上就凝结成了冰,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现在眼前,冰凉的指尖擦过她的面颊,为她拭去泪珠。

    “洛音,不落泪,此时与你关。”

    陆苍不知何时醒来,他牵住阿洛的手,人站起身,而后看向大徒弟林清韵,沉声道:“清韵,让你身后的人都来吧。”

    阿洛猝然瞪大眼,不可置信道:“姐姐,你带了人来?!”

    林清韵明显也慌了神,她急急道:“我没有!我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可她也知肚明,师父既然说有,那就一有人跟在她身后来了。

    话音未落,风雪中陡然浮现数道模糊的影子,一个个飞速朝他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