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的训练虽然很辛苦, 但也……无比正常。

    谢平戈就像一个普通的武术指导那样,和他们一起穿着雨衣待在雨里,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着他们。

    穆巡看着谢平戈比划出来的和每个人的气质完全相符的动作, 越发的面目表情:“他就是故意的, 是吧?”

    章毅惟失笑:“你别冤枉人啊,他和你的打戏本来就是两个路数,模仿的效果再怎么好,也不如自己真正掌握的东西生动。毕竟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是真的会武。”

    穆巡知道章毅惟说的是真的,抿着唇不说话。

    他又看了好一会,看谢平戈轮流让其他人到游客中心避雨,自己自始至终都待在雨里, 专注地教着每一个人, 终于再一次开了口:“我对他没有恶意。说实话,像我们这样的人,没几个人能对他产生恶意。他是那种看了完全能理解为什么能拥有这一切的人, 无论是他的武力值、他的人气、还是他的谢明睿, 都来得合情合理。”

    这回章毅惟是真的笑了起来:“那你了解得还不够。谢董喜欢他, 可比你以为的还要合情合理。”

    穆巡总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你也喜欢他?”

    章毅惟万万没想到这也能吃飞醋,毛骨悚然了一下:“可别, 我就一普通人, 平戈这种级别的杀伤性|武器还是留给谢董吧。”

    他说着,见穆巡的眉头越皱越紧, 直接切了话题:“看他们练习吧, 别聊八卦了。”

    这回穆巡没有反驳。两人不再聊天,而是认真地看着,时不时陷入沉思。

    等到谢平戈终于宣布休息, 章毅惟才上前,低声和他沟通着什么。谢平戈也很耐心地听,两人就这么对话了一段时间,等到三个年轻人吃饱喝足休息完毕,重新上场的指导就变成了章毅惟。

    准确地说也不是指导,而是细节修正人。和完全靠天赋和自身武艺水平的谢平戈不同,他拍过很多戏,看过无数的电影,无论是理论经验还是实战经验都无比的丰富。

    这些年他跟着穆巡待在剧组,从不提出自己的意见,就像一个隐形人,久而久之,众人都以为他不再关注或者不再具备指导的能力了。

    可事实却截然相反。

    谢平戈看着三人听完章毅惟的修正意见,或站或坐地各自找了个位置消化,等到消化完毕,便郑重其事地让谢平戈给他们搭戏。

    这回他们没穿雨衣,谢平戈也没有,他们没有上妆,没有造型,就这么简单朴素地站在雨里,可给人的感觉却比昨天拍戏生动了许多。

    没有路翰林控制,他们也没有分镜头,而是像试拍那样把一整段剧情都过了。

    谢平戈重点教了他们前面的几幕,所以前面一小部分的演绎特别的到位。至于后面的大部分……虽然打戏有点糟糕,但对角色情绪的把握,对角色的自我定位及对对手的定位,都非常的准确。

    这一点谢平戈能感受到,他们三人也能感受到,于是一段完,他们彻底放松,对谢平戈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平戈,辛苦了!以后我们改叫你谢指导怎么样?”

    谢平戈非常干脆地摇了摇头:“听着有点老。”

    这话一出,三人顿时笑作一团。他们回到游客中心,各自换了衣服擦了头发,这才聚在一起,打了个电话给路翰林,宣布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头两天拍摄的那几幕已经准备好了,后面的还要再练。

    路翰林真没想到居然真的那么快,他问几人怎么做到的,谢平戈便毫不犹豫地把发言的责任甩给了章毅惟。

    后者长长地叹了口气,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曾经作为大明星的自己会成为小新人的发言人。

    不过想是这么想,他脸上的笑容却是真情实意的:“路导你明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何必来问我们?”

    路翰林在视频里哈哈大笑:“年轻人要自己体会嘛,我直接点出来的,哪有你们摸索出来的生动?我固然可以自己演一遍,然后他们模仿一遍,可我更喜欢的还是他们自己从生活中体会到而后演绎出来的东西,这才是最好的、最独一无二的,不是吗?”

    这话让章毅惟以外的人都是一怔,继而陷入了沉思。

    谢平戈也是一样,他认真思索着路翰林的话,一直到工作人员陆续抵达,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自己的东西,才是独一无二、谁也无法取代的东西……吗?

    工作人员抵达之后,迅速给四人做造型,想趁着雨还没停,尽早开始这一天的拍摄。

    重新上妆的四人乍看起来和昨天并没有什么区别,然而当他们出现在镜头下,即使是剧组里最新的新人,也能感觉他们之间有别于昨天的氛围。其中最直观的一点就是,他们不怕谢平戈了。

    剧本里的三个年轻人对白衣人是有普通人对神祇的那种仰视的,但仰视不等于畏惧,尤其是在那位师父死后。可谢平戈身上白衣人的感觉太到位了,三人又没有年轻人的经历,于是压力一大,他们看谢平戈,就像初次见面的三人看白衣神祇一样。

    不过这种情绪被这一天的训练打破了,三人的演绎重新回到了正轨。谢平戈看着他们,真切体会到了对手戏演员状态的重要性。

    就好比现在,看着和剧本里的年轻人合二为一的三个演员,谢平戈真切地领会到了白衣人看着他们的时候,心底滋生出来的那么一点不该出现在神身上的感情。

    这个领会让白衣人之后的举动在他心里彻底顺理成章了起来,也让他之后的演绎带了点路翰林未曾料想的东西。

    路翰林看着谢平戈的演绎,再一次感慨对方真的完美解释了为什么很多大导演都喜欢新人:新人演员固然可能会因为经验不足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他们还没有因为经年累月的重复而变得模式化的表演实在太容易出现惊喜了——那种不仅能让观众、甚至还能让导演也感觉心里一动的惊喜。

    除了拍摄的时候,路翰林并不是高压型的导演,所以感觉惊喜的他并不吝于让谢平戈知道自己对他的欣赏与赞赏。

    和其他新人演员不同,获得大导演盛赞的谢平戈并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其他的反应。他客气礼貌地道谢,而后依然认真地研读剧本、研究打戏。

    三位年轻演员也被路翰林夸了,本来挺骄傲的,还想和朋友炫耀一下,结果扭头一看谢平戈……算了,他们还是别骄傲了,抓紧时间揣摩角色吧!

    于是继《逐梦》之后,谢平戈又一次带动了周围人的疯狂内卷。

    路翰林看着他们每天都在比谁更专注谁更认真的模样,终于恍悟路小风那个臭小子是怎么混到出道位的了:感情是身边的人太努力,他也被洗脑跟着努力了起来?

    谢平戈不知道自己在收获“导演的肯定”的同时还收获了“家长的感谢”,如今剧本拍摄已经过半,女一号在这个拍摄地的戏份顺利杀青,这也意味着他的角色即将下线。

    作为三人组里唯一的女孩,一个明媚漂亮性格又很好的女孩,女一号在两个清贫小国出身的少年心里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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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为此,她的死彻底刺激了两人。

    再一次出现在白衣人面前的两人和之前已经截然不同了。他们身上的少年感彻底褪去,脸上、眼睛里都是成年人的坚毅。

    他们恨,可比起恨,他们心中更强烈的是一种信念,一种坚信只有成功弑神,才能让一切回归正轨,才能让战火停歇,才能避免无辜人惨死的信念。

    这种信念改变了他们的面目,也改变了他们看白衣人的眼神。他们以命相拼,最终,成功杀死了白衣人。

    对于白衣人死亡的刻画让两人无比怀疑他并不是纯粹的反派,因为关于这个角色的刻画真的太美了。

    从第一次露面,到最后身死,白衣人都是那个神山上高高在上的神祇,没有一刻落下云端。

    他没有留下尸体,被利剑贯穿心脏的他只看了两人一眼,而后化成了光,融入了水镜之中。

    但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在他消失之后,一把剑落在了地上。男三号捡了起来,他看着剑上的刻字,总觉得这把剑的名字在哪里见过。

    “为什么他不用剑呢?”成功弑神的少年没有任何的实感,反而有点茫然和困惑。

    和一直手握法器的他们不同,白衣人自始至终都是赤手空拳,如果他有剑,为什么不用?

    男三号摇了摇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飘进了他的脑子里,又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中抽离,眼神中闪过片刻的空白。

    少年没发现,只是透过水镜看了眼战火未曾止息的城镇,扭头和伙伴说道:“神山上应该不止一个神吧?我们一直祭祀的,不都是双神吗?是不是在山顶还有一个?”

    梁烽和吴望山拿到的剧本到此为止。和其他剧组不同,路翰林的剧组向来是不同的人拿不同的剧本。

    比如谢平戈,他手里的是全套的剧本,从清贫小国开始,到最后一幕,所有发生的一切在他的剧本里都有写,在剧本的最后,也附了整个事件的真相。

    另一个一开始就拿到真相的就是剩下的那个反派的演员,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的初版剧本里,并没有关于真相的解释,甚至连后续发展都只有大纲。

    那位师父的演员的初版剧本只写到第一次和白衣人的见面以及他的死亡,见面之后具体发生的事是拍完前面剧情之后,路翰林才给他的。至于他恍悟的真相,更是那段戏拍摄的前一天才得以了解。

    沈倩的也是如此,她的初版剧本只写到师父的死以及自己的消瘦和最终的死亡,并没有对消瘦及死亡的理由作出解释,一直到拍摄进入新的阶段,她才收获新的剧本。

    梁烽和吴望山目前拿到的是第三版剧本,这一版的结局停留在了白衣人的死亡。他们两人从看到剧本的那一刻就非常好奇那把剑到底意味着什么,甚至没忍住向谢平戈打听,结果非常有职业道德的后者摇了摇头,谢绝了提问。

    “不要好奇,说不定你们的下一版剧本里就有写呢?”谢平戈说完,帮他们把剧本往前翻,一直翻到明天即将开拍的地方,“快点准备吧,明天开始,就要拍我们的最后一战了。”

    谢平戈帮他们翻的时候,谢明睿正坐在不远处看书。

    听到声音的他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看得两人一个激灵,连忙把剧本挪远了一点:“我们这就准备,这就准备。”

    好好说话,不要动手,万一让大佬以为他们想和他抢人……噫,还不如死在白衣人手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  平戈:好奇怪,为什么总有人害怕殿下?明明殿下那么温柔。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