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校尉也别怨我怀疑。”
华晏清视线淡淡扫过他。
“毕竟整个军营中，有一半胡人血统的屈指可数，而文校尉你就是其中之一。”
“岂有此理！”
文校尉急了，愤恨看着华晏清，眼底满是怒火。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你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突然到军营里来，难道你不值得怀疑？”
华晏清轻嗤了声，“自然可以，我还姓华，文校尉怀疑我，就是怀疑整个华家……这责任，你当得起吗？”
“你！”
没任何证据，就说怀疑武昌侯府，怀疑一军主帅，这责任，文蒙自然担当不起。
华晏清淡道“所以当务之急，还请文校尉自证清白，你写几个字，我回去比对比对，字迹一样或是不一样细细瞧瞧，到时候文校尉是否清白就一目了然了。”
文蒙嘴角浮现嘲讽的笑，很快又收敛回去，心道华晏清还是年轻，聪明是聪明了些，可还是考虑的不周到。
“若证明我是清白的，你该当如何。”
华晏清正色道“自然是按军法处置，到时我绝无二话……可若证明了文校尉是胡人内奸？”
文蒙冷哼了声，“军中律法，我自然比你清楚！”
“这就行了。”
华晏清看着文蒙写下一行字，吹干墨迹后折好塞进了自己袖子里。
“此间事毕，等回去之后我再看，以免我在这寡不敌众吃了亏。”
文蒙被华晏清阴阳怪气的一席话气得牙齿痒痒，面上还努力维持着神色，扯出个笑，“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愿如此。”
华晏清说完，缓步走出营帐。
自昨日一战之后，虽然大部分人没看见她是如何一人抵挡住近百胡人骑兵，也没看见那么远距离射中了胡人的营帐，但那几个亲眼见过的人也不会帮华晏清编这么离谱的谎话。
众人也都信了，这一下看着华晏清的眼神都变了。
临回去的时候，华晏清骑马走在最后，周奎放慢速度到华晏清旁边，忍不住开口问道“华……”
“用不着顾忌什么有的没的，直接叫我大名就行。”
“好。”
周奎应了声。
“你这本事，是谁教你的，宣武将军吗？”
华晏清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宣武将军教我剑术，我六哥教过我骑术和射术，三哥也指点过我。”
周奎流露出些许羡慕神情，继续问道“那宣武将军，是如何教你剑术的？”
“他演示一遍，我照着比划一遍，就会了。”
华晏清轻描淡写开口，周奎的神情明显不相信，“你看一遍就能学会？自己比划一遍就能印在脑海里？”
“我是六岁那年走丢的，今年才被我大哥找回家，以前只下地干过农活，也是重新回了华府才有人教我那些，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忽悠你的。”
“那你还真是天赋异禀。”
华晏清笑着望周奎一眼，“宣武将军也这么说过，若我是男子，小时候还没走丢的话，你说这华家是不是又能多出一个将军？”
“是啊。”周奎也跟着笑了笑，“不过我看你是女子也没什么影响，在这儿只要你足够厉害，没几个人会拿着是男子还是女子这种事情不放的。”
“这倒是。”华晏清随意应了声。
周奎现在对她是跟前跟后，毕竟日后她若是继续立下战功，慢慢从军营里往上爬，到时身边肯定会缺副将，就是要从以前一起并肩作战的人里选。
周奎拎得清楚，知道自己还年轻，得抓住机会，不能这样一直作为一个小兵耗在这。
华晏清心领神会，不过她之后的形势如何，她尚且不能断言。
隔断胡人粮草的任务完成，吴将军带着大队人马进贡反击，战场视野开阔，胡人的骑兵很占据优势，但也没有再往晋唐边界跨越一分。
华晏清拿着文蒙写的东西，找到了华昭泠，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华昭泠面色微凝，“你是怀疑文蒙向胡人偷偷报信？”
华晏清应了声，“将军可有文校尉从前写过的东西，只要拿出来细细比对就行了，我哄骗文蒙说我在胡人的营帐里发现了被烧了一半的书信，要和他的笔迹比对一番。”
“倒是有，而且汉字和胡人用的文字都有。”
华昭泠从一旁的文书中找出了一本文蒙的，这些校尉定时都要给将军上交作战笔记。
“他以前不怎么会汉文，便让他用胡人文字代替不会写的字词，别耽误了上交东西，我和宣武将军都认得，影响倒不大。”
“现在呢？”
“现在？”华昭泠思忖片刻，皱眉道“现在他倒是很少写胡人文字了，不过这么久了，该会写的字应该也都会了。”
顿了顿，华昭泠又道“你当真觉得是文蒙向胡人互通消息？”
华晏清道“自是确定，否则我也不会向他说，若他清白，就将我按照军法处置，这样肆意揣度校尉的，应当会罚三十军棍吧？”
华昭泠轻叹口气，“都不止，甚至有可能因此丢了性命，你话都那样说了出去，我身为兄长，也没办法明着护着你。”
“不用三哥护着，我有底气。”
“你向来喜欢这样赌。”华昭泠意味不明笑了声，“之前和陆衍的赌局也是如此，完全没想过若是你输了，该要承受多大的代价。”
华晏清露出个安抚的笑，“说这些是闲的，还是比对文蒙的字迹吧。”
华昭泠目光如炬，一下就看出文蒙方才写的，和曾经交上来的文书字迹不太一样。
“这说明……”
华晏清接着开口，“这说明，文蒙给我的这张纸条，特意改了自己写字的方式，才导致字迹和他之前写的东西不一样，若是他心里没鬼，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文书是什么时候交上来的？”华晏清又问。
“五天前，宣武将军还没找回来的时候。”
华晏清道“那这就说明，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因为练字或者怎样无意识改变了字迹，他是故意的，他心里有鬼。”
华昭泠神色复杂。
文蒙在军中也颇有威望，而且这么多年晋唐和胡人战争不断，萧虞的意思是希望能将胡人给教化，这样时间久了，晋唐的领土再次扩大，再次收复更多的人。
文蒙的母亲是胡人，长相上也和他母亲更为相似，和中原人的区别也挺大，有很多任务都会派文蒙去，向敌对的胡人表明，若是投降求和，晋唐会容留他们。
正因此，处置文蒙的事情不能这么简单。
“必须得有来确凿的证据。”
华晏清凝眉，问道“这说来就奇怪了，为什么文蒙的父亲是汉人，他从小也是跟着父亲在中原生活的，为什么却不太会写汉字，反而懂得是胡文。”
华昭泠道“可能是因为他父亲并不识得汉字，他母亲流落到中原之前，也许是颇有名望部族里的人，都说不上，他参军的时间也不短，想要追溯起来就麻烦了。”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能让文蒙证据确凿，处置他也不会让军中人起异心。”
“说来听听？”
华晏清笑道“其实也算不上高明……”
低声向华昭泠说完，对方忍不住笑了下。
“的确不算高明，但是很管用。”
华昭泠思忖片刻，向华晏清道“到时你让他曾经的部下来做这件事，让他亲眼看，也总好过我们两个人费尽唇舌说半天。”
“倒是有一人适合做这件事。”
华晏清像模像样行了一礼，揣好东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