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灯光下,男人西装革履,身姿挺拔,顾瀚海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并不是会来到这样一个地方的男人。

    “有什么事直接在这里说吧。”顾瀚海的语气森冷,目色冷淡。

    就如同顾瀚海在打量严泽水一样,严泽水也在打量面前的少年。

    身处高位,必须具备慧眼,看到顾瀚海时,就有此少年必然非池中物的感觉。

    “我一直都很关注你。”严泽水并没有在意顾瀚海的无礼,也顺从了对方干脆就在这里对话的要求,“圆圆很喜欢你。”

    “是吗?”顾瀚海的表情显然淡淡的。

    “圆圆并不是一个性格外向的孩子,他能这么积极已经很少见了。”

    “然后呢?”顾瀚海微微抬头  ,冷漠的目光之中没有半点尊敬。

    “你讨厌圆圆吗?”

    严泽水的话让顾瀚海皱眉“直接说你想做什么。”

    “你以为我是来给你下马威的吗?”严泽水再次问道。

    顾瀚海的沉默和防备让严泽水了然,这个孩子聪慧、早熟、敏锐,过早的了解到了社会的阶级,慧极必伤,恐怕已是如此。

    “我想知道你对圆圆的态度。”

    “我很感激他。”顾瀚海说道。

    “没有了吗?”严泽水询问。

    “还需要什么?”顾瀚海反问。

    “你不想要和圆圆做朋友吗?”

    “没有必要。”

    因为这个答案,严泽水本能的皱眉,顾瀚海明明只是个少年,可他却看不透,这句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圆圆本身是要升学去仁教高的,可是突然说想要去南十三高,这件事,和你有关联吗?”

    顾瀚海的瞳孔瞬间暗下,意味不明的回道“这不是你这个做哥哥的需要关心的事吗?”

    “意思是与你无关吗?”严泽水问道。

    然而这一次顾瀚海没有再回答,而是直接越过严泽水的身边离开。

    严泽水回过头“你今天的态度,我可以告诉圆圆吗?”

    顾瀚海的脚步没有任何的停顿,那背影仿佛诉说着一切都毫无所谓的意思。

    严泽水轻轻的叹了口气,真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少年,浑身都是刺,莫非严清圆一直都是一头热吗?

    严清圆在偷偷的关注顾瀚海的事情,无论是严泽水还是严泽清怎么可能不知道。

    既然严清圆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就不追究,一个普通朋友而已,无伤大雅。

    只是最近严清圆越来越奇怪的各种各样的举动都让严家哥哥们心中怀疑,做哥哥的总是对弟弟关心的。

    以为是叛逆期,却发现刚好相反,与其说是在叛逆,倒不如说是在长大。

    而这一切,都是在见过顾瀚海之后发生的。

    总该有什么契机。

    此时在车上的司机下了车,到了严泽水的面前,赫然是严清圆的保镖闫谭。

    “你绝不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很熟悉?”严泽水望着顾瀚海离开的方向。

    “他的身世很干净。”闫谭含糊的回道。

    “恩。”严泽水叹了口气,“问题是出在圆圆身上吗?”

    严泽水抬起头,看到了在餐厅对面还没有关门的蛋糕店,那是严清圆经常会在里面呆的地方。

    “圆圆喜欢什么蛋糕?”

    “小少爷经常会点慕斯拼盘。”

    严泽水点点头,绕路去对面。

    不知道这会儿还有没有慕斯了。

    吃点甜的严清圆也许会开心一点。

    顾瀚海靠在墙壁上,悄悄的目送着严泽水的车的离开,垂下的双眸中黑暗、深沉,无处挣扎。

    严清圆是出了什么事吧,否则严家的哥哥应该不会专门来找他。

    顾瀚海记得当时严清圆在没有得到自己的回应之后,迷惘看着他,模样像是丢失了母亲的小鹿,颤颤巍巍的四肢支楞着,不知所措。

    小少爷对他的同情,他不想要。

    仁教高和南十三高,孰好孰坏是个人都能分得清楚,顾瀚海不自恋,却也知道若非自己,恐怕小少爷会连南十三高在哪里都不知道。

    天堑的身份,他不能将小少爷拉入淤泥。

    他和严清圆的交际,不如就直接因为这一次的不愉快,到此为止。

    想必那小少爷的自尊心也不允许他再继续找来。

    顾瀚海一如既往的,不会对再怎么动摇他心思的可爱之物夺去理智,可身体却难受的无法呼吸。

    城中村内,顾瀚海提着一份夜宵,然而远远的却看到了堵在门口地痞,顿时面色一沉。

    靠在了墙边,顾瀚海拿出了老年手机打电话,不断的拨通着电话,然而对面却始终是关机。

    顾瀚海的面色越来越阴沉,他无法判断司雪语现在在不在家,是在安全的地方躲着,还是被这群讨债鬼困住了。

    顾瀚海想要报警,然而想了想却没有继续。

    报警又能怎么样呢。

    顾瀚海放下了夜宵,和自己的老年手机等贵重物品藏在角落里。

    阴暗之中瘦弱的少年走了出来,蹲在门口的地痞站起身,叼着烟“哟,回来了。”

    顾瀚海阴霾着神色,只是随口吐出两个字“没钱。”

    此时地痞外头,和旁边的人对视着笑了“听到没,没钱,哈哈哈哈哈。”

    顾瀚海一言不发。

    地痞指了指大门“你那妈天天化妆品新衣服没少过吧?怎么?有钱买新衣服,没钱还钱?”

    顾瀚海没有任何回应,摘掉了手套,那双白色的手套下,满是疤痕和厚茧的不像是属于一双少年的手再一次暴露了出来。

    地痞的面色随着顾瀚海的动作,阴沉了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司雪语躲在房间里的大衣柜中瑟瑟发抖,长发凌乱,恐惧的泪水花了妆容。

    突然间大衣柜的门被打开,司雪语惊恐抬头看去,却在看到来人之时所有恐惧都化作了喜悦。

    “小海。”

    顾瀚海的嘴角有一片乌青,他垂眸看着司雪语“出来吧。”

    司雪语这才从大衣柜中出来,注意到顾瀚海浑身赃物,有几处甚至有血迹,担忧的说道“小海,你没事吗?”

    “钱呢?”顾瀚海问道。

    司雪语顿时脸色一僵,立刻低下头去,双手不自觉的蜷缩,很是胆怯的模样。

    “他来过了?”顾瀚海显然已经对这样的场景轻车熟路。

    “恩。”司雪语小小的应了一声,“不过没有全给他,我还买了点东西,回头我退回去。”

    顾瀚海看了一眼在角落里新买的衣服鞋子等物品,没有继续说什么。

    “夜宵我放在桌子上了,去吃。”顾瀚海自顾自的柜子里翻出来简易医疗箱,熟练的处理伤口。

    “谢谢小海,我们家小海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司雪语立刻眉开眼笑,跑去吃夜宵,留下顾瀚海一个人处理伤口。

    顾瀚海浑身的药气,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医疗箱。

    手指还在疼痛,打人的触感和被打的疼痛到现在还没有散去。

    很久之后,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

    ——

    严清圆躺在床上,骤然从浑浑噩噩的梦中清醒。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顾瀚海生气了!

    自从回来之后他就苦思冥想怎么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顾瀚海了,导致晚上吃饭都少吃了两碗饭。

    立刻找到了自己的小手电和一系列装备去了床底下,打开了自己的小箱子翻出了笔记本。

    迅速的翻找了几页,找到了上面的记录。

    ‘严清圆冷笑着站在顾瀚海的面前,骄纵的少年满脸的轻蔑,尖锐着声线嘲讽“你不就是图严家的钱吗?既然图钱就不要装作一副你清高的样子,做给谁看啊,如果不想要钱,你怎么不回你那个破烂家去?做□□还立牌坊,恶心不恶心。”’

    严清圆看到这字之后顿时心梗,接着继续翻。

    ‘严清圆随手就将一摞钱直接扇在了顾瀚海的脸上,却被顾瀚海躲开,严清圆怒道“你还敢躲?想要钱,就要乖乖的跪下来让我扇,兴许我高兴了,还能多给你点。”’

    严清圆眼前顿时一黑。

    ‘严清圆抱住了严泽水的手臂,撒娇一般的声线,可是看着顾瀚海的眼神却充满了挑衅和恶质“大哥,大哥,那些钱不是我花的,那天我是和那个人一起出去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平时要花钱都是给大哥你说的,你知道的,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花钱,他是因为……”’

    严清圆的手电筒掉落在了地面上,眼前阵阵发黑。

    双手绝望的捂住了脸。

    这是什么大型羞耻y死亡现场。

    一次次说着喜欢钱的人是顾瀚海,可是实际上次次提到钱的人都是他本人。

    严清圆满脸迷惘,他这两年之内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严清圆鼓起勇气再一次翻开了笔记本,快速略过那些他看着都尴尬到脚趾抓地的句子,终于找到了一段,是在后半部分。

    ‘严清圆不敢相信,意气风发的自己,却被曾经这个自己看不上眼的贫民窟里出来的垃圾如此的讽刺,而曾经借着他的气焰叫嚣的人,此时却都对他视而不见。

    “你到底做了什么?!”严清圆惊怒的上前去想要抓严瀚海的脸,却被严泽水抓住手臂扔到一旁,顿时严清圆跌坐在地面上,疼痛压不住惊恐,“大哥?”

    “我从来都没说过讨厌钱。”严瀚海居高临下,曾经严清圆蔑视他的眼神此时全部被他数倍奉还了回来,“只是你企图用钱羞辱我的样子,太恶心。”’

    看到这里,严清圆只觉得五雷轰顶。

    啊?他今天是不是用钱,羞辱顾瀚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