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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似乎张开双手, 慈爱微笑,等待着卫洵到她怀里去。

    但她等来的,却是一杆导游旗!

    圆头的旗杆刺穿胸口, ‘母亲’像被尖刀伤到般凄厉嚎叫起来, 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悲伤神情,流泪哭泣。

    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都会迟疑手下留情, 但卫洵却笑着用力。

    “放心妈妈”

    卫洵轻声道:“我不害怕。”

    旗杆将怪物身体整个刺穿。霎时间‘妈妈’的皮肤剥离殆尽, 露出猩红血肉, 从人变成了一头剥皮婴儿似的怪物,这转变能吓得人肝胆俱裂,卫洵瞳孔微微骤缩,却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兴奋!

    飒!

    另一怪物趁机扑向卫洵, 利齿狠咬在他握旗杆的右手上,直接将手腕咬成了对穿,黑血流淌而出——它牙齿带毒!

    但卫洵却不慌不忙将旗杆换到左手,旗杆划破雨幕猛地重击将怪物挑飞,丝毫不顾及怪物的獠牙上,还挂着他的血肉!怪物凄厉哀鸣,震耳欲聋的嘤声在卫洵耳中化为冷静严厉的男声。

    ‘小洵,伤害自己,是弱者的表现。’

    是哥哥的声音,在卫洵小时候偷偷想通过自残, 尝试感到疼痛时, 被他严厉制止, 和卫洵容貌形似,更年长严肃的男人伸出手:

    ‘来,把刀给我’

    卫洵抡起‘刀’, 又使劲给了它一下。看‘哥哥’也被打掉了皮,成了怪物,卫洵更高兴笑了起来:

    “哥哥你看,我变强了。”

    换到左手的导游旗威力似乎更大了,怪物坚韧皮革般的外皮对他来说就像是嫩豆腐一样,丝毫不能抵挡卫洵的攻击,旁边苗芳菲本来想援助,但现在她都看傻了!

    一杆接一杆,卫洵毫不留手狠击在怪物身上,溅起黏腻肉泥,此时此刻他在笑,笑的越来越高兴,眼里只有怪物!

    “哈——”

    能让人产生幻听幻象的怪物,力量超群的导游旗,像强者一样浴血战斗,旅程这场游戏,比卫洵想象中的更要刺激!

    “嘤——”

    被旗杆连番击中的怪物几乎从中被劈成了两半,它凄厉哀嚎着,挣扎着想要逃进茫茫林间,却被卫洵掷出的旗杆从中贯穿!

    啪嗒

    穿了两只怪物的旗杆落地,后面这只还在无力挣扎,前面那头被卫洵当锤子使的,已经浑身糜烂,成了滩猩红黏腻的肉泥。

    激烈战斗落幕,卫洵有点微喘,他从兴奋状态恢复,甚至有点意犹未尽。

    但是,等冷静下来后,那股浓郁的,宛如被屎腌了半个月的烂鱼的浓郁恶臭气味扑面而来,卫洵一哆嗦被熏得打了个喷嚏,战斗时一直都在笑的脸露出几分惊恐神情。

    “阿嚏!”

    喷嚏声不大,却把石涛吓得颤了颤。

    对这个在刚才战斗中驮的挺稳的‘坐骑’,卫洵还挺满意,他安慰般拍了拍石涛肩膀,顺便把手上沾到的臭血蹭了蹭。

    “去,把它杀了。”

    穿在旗杆上的怪物还在微弱挣扎,没有死绝。银色蝶形徽章已经恢复冰冷,这两头怪物就是山路上的全部了。

    卫洵像老母鸡似的乍着两臂,不想让手上沾着的血沾到身上,更不想再在这臭气熏天的战场上多待。

    石涛却被拍的腿一软差点倒地。他大脑一片空白,耳畔还回荡着丙九屠杀怪物时,疯狂兴奋的笑声。

    疯,疯子丙九,屠夫丙九——

    他说母亲,哥哥——难道丙九在现实里亲手杀了家人吗?!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怪物有什么好怕的,能有丙九可怕吗!

    ‘去把……她杀了……’

    丙九恶魔般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畔。

    他,他要让他杀谁?

    苗芳菲吗?

    不,不会吧,丙九不是刚救了苗芳菲吗?

    可——

    可丙九就是这样一个疯子!

    石涛浑身僵硬紧绷得像块石头,丙九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在催促!

    苗芳菲,快跑啊!

    石涛内心无声呐喊,经过刚才那场恐怖的战斗后,他被丙九吓破了胆,知道自己完全无法反抗丙九。

    就算现在丙九让他去杀人,石涛恐怕都会对他言听计从,就像是为虎作伥的伥鬼!

    快逃啊,苗芳菲,快跑——

    可惜苗芳菲听不到石涛心底的绝望嘶吼,反倒扑了过来。女人满肩满脸都是血,疯了似的拿刀在水泊中的小怪物身上乱刺,刀刀都在要害,那种狠劲看的人心底发寒。

    刀刺不穿怪物的身体,苗芳菲便捡起掉落在地的导游旗,两手攥着,狠狠冲怪物头颅扎了下去!

    小怪物一阵抽搐,终于不再动弹了。补刀成功的苗芳菲脱力倒地,喘着气,又勉强爬起来,将导游旗双手捧着交给丙九。

    “谢,谢谢您救了我。”

    苗芳菲声音嘶哑,痛的有点佝偻,语气却异常认真。

    “我的命是您的了。”

    卫洵注意到苗芳菲手心里全是烫伤,旅客不能使用导游旗,强行使用将会遭到惩罚。

    掉落泥水,又沾满了怪物血肉脑浆的导游旗脏的不忍直视,卫洵满脸嫌弃,幸好他能将导游旗收回到胸针里,不用亲手拿着。

    当收回导游旗后,卫洵脑海中滴的一声响。

    您杀死了尸化飞狐,获得了尸化飞狐图鉴,图鉴收集进度1/4

    飞狐,学名红白鼯鼠,又名松猫儿,分布于缅甸,泰国和中国的四川,广西,云南等地,昼伏夜出,能在林间滑翔

    尸化飞狐,高阶五星怪物,被僵尸咬伤的飞狐变种,牙齿指甲与血液包含猛烈尸毒,唯有尸化飞狐胆汁可解

    相传,湘西赶尸走夜路常会遇到危险,历代切壁村的村长掌握驯养飞狐的秘诀,颇具灵性的飞狐能随赶尸队一起行动,提前为赶尸人预警。被驯养的飞狐忠诚无比,必要时甚至会牺牲自己,为主人争取时间

    您已开辟新景点:飞狐山林,进程10

    优秀的导游总会全心全意为旅社着想,比如主动开辟新的,能赚钱的景点!加油啊,当新景点开辟过半,您将会得到激励金,当新景点开辟成功,您将获得旅社的奖励!

    滴,您杀死尸化飞狐,获得尸化飞狐的怨恨

    一股饱含怨念的冷意降临,如有实质般萦绕在卫洵身边。卫洵为旅社的判定疑惑,为什么苗芳菲杀死的飞狐算到了他的身上?

    是因为他伤害最高,还是因为飞狐是苗芳菲用导游旗杀死的?

    尸化飞狐剧毒,卫洵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被飞狐咬伤的地方已经开始发黑溃烂,但卫洵只是感觉有点痒而已。

    而苗芳菲已经疼得浑身打颤,面色苍白发青,看起来快要命不久矣了。虽然她经验丰富,很快自己吞下了几枚自制解毒丸,又从旅行包里翻出了糯米给自己敷上,但糯米能拔出尸毒,却无法完全解除尸化飞狐的剧毒。

    这种特殊的剧毒,通常毒物自身就是解药。

    苗芳菲对毒物有研究,当丙九命令她,去挖去怪物的胆囊时,苗芳菲心脏都在狂跳。她知道这就是唯一能救治她生命的良药!

    挖出那颗葡萄大的黑色胆囊时,一瞬间苗芳菲的求生欲望几乎控制她的身体,让苗芳菲想要立刻取一滴胆汁服下。可是——

    压下翻涌的渴望与剧痛,苗芳菲老老实实将胆囊递向丙九。

    如果是过去,死亡威胁下苗芳菲可能会趁丙九受伤攻击他,夺取胆囊。

    但丙九救了她。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苗芳菲仍旧感激。她欠丙九一条命,就算丙九一滴胆汁也不施舍给她,任由她去死,苗芳菲也没有任何怨言。

    而且——

    看丙九右手被咬的对穿,滴滴答答淌血,半个手臂都因中毒变黑,而他却仍神情平静,不为所动,苗芳菲不由得心中发寒。

    就算她出手,恐怕也打不过丙九。

    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卫洵看了眼浑身都是血的苗芳菲,又嫌恶看了眼沾满腥臭血液的胆囊。

    这啥啊,还要他亲自动手取胆汁啊?

    “你把胆汁取出来。”

    卫洵毫无压力的‘奴役’苗芳菲,反正这人命都是他的了,做点小事也应该吧。

    怎么还不动?

    震惊愣在原地的苗芳菲,在感受到丙九凝视后打了个哆嗦,立刻低头处理起胆囊来。

    即使极度惊愕,苗芳菲取胆汁的动作仍旧很利落老练,很快黑绿色胆汁就落入手指大的小瓶中。

    最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苗芳菲将整瓶救命胆汁,全都交给了丙九。

    ……

    卫洵看向小瓶里装着的胆汁,那种浓绿到发光的不详颜色,恶臭和浓郁的草药味混合在一起,散发出另一种腐朽鲱鱼罐头般的气息,简直就像斯内普给波特做的魔药般令人窒息。

    不会吧不会吧,这真能解毒吗?图签是在驴他吧。

    要不是右手烂的快见骨头了,卫洵绝不会碰这种东西!

    “你尝一滴。”

    卫洵嘟嘟囔囔道,试图垂死挣扎,他早觉得这旅社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会是想趁机毒死他吧。

    这胆汁真能喝??

    他不信。

    却没想到,听到他话后苗芳菲蓦然抬起头,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眼睛都像在发光!

    “前辈,我们是来送您们归乡的!”

    “请您们安息吧,我们会送您们归乡的!”

    赵宏图拿着弓还在犹豫,被侯飞虎使劲按了下肩膀,咬牙也跪下了,跟着磕头。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就像被块黑布遮住了苍穹,凝然怨气在他们头顶盘旋,森然寒意如刀锋似兵刃,令所有人寒毛直竖,强压下提防反抗的本能,身子塌的更低,几乎贴近泥土。

    呜呜——

    冷风穿堂而过,幽森风声萦绕在所有人耳畔,似战场的号角声,又仿佛棺中尸骸英灵未散!

    砰、砰——

    沉闷敲击声从正屋内杂乱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锁在棺材里,在不甘撞击,抓挠棺材板。

    他们恨,恨自己身死,无法继续杀敌保护国土。

    他们怨,怨以身报国,尸体却被困在这里,无法落土归根。

    他们怒,怒有人不知好歹,打扰他们的安宁!

    恨意,怨念,怒意,在旅客们一声声“归乡”中,越发汹涌澎湃,整个正屋似乎都不堪重负,连砖石瓦片都颤抖起来。

    归乡,归乡!

    所有人都被这潮涌般的怨念裹挟,沉浸般强制感受那些不甘怒火,灵魂如同出窍回归百年前的战场,无法自拔。唯有距离正屋最近的卫洵仍置身事外。

    他也能感应到那股怨气,奇异的是,卫洵似乎拥有了透视眼,能透过木屋的门‘看’到猩红如血的怨念从棺材中升起,盘旋在屋中,附着到每一名旅客的身上。

    棺内的怨魂听到了旅客们的承诺,他们许了诺,就必须做到。

    否则必将遭到残酷的报复。

    也有猩红怨念向卫洵飘去,却在即将碰触到卫洵时骤然消散。

    san值:89

    san值减了一点,卫洵额角发痒,他挠了挠,感到额前的凸起,似乎往外长了点。

    它吸收怨念?

    卫洵隐约感到有股被角尖吸收的怨念还有丁点萦绕在额前未散,他不怕死的尝试将其向外引,试了几次,竟然成功了!

    那股能量不多,被卫洵大胆引到了左眼。他眼中划过一抹红光,视野被浅红雾气覆盖。

    眨了眨眼,卫洵再看向正屋,发现自己能‘看’的更加清晰了。猩红怨念渐渐散去,透过正屋和棺材,卫洵的视线落到棺内尸骸上。

    看不清尸体模样,只能看到那浮着一层浅淡金光,像是金屑般。恢弘纯粹的力量潜伏在金光之中,轻薄又厚重,如祖国大地五千年的脉动,像是烈士血染沙场的军功章,和猩红怨念格格不入,近乎圣洁。

    但那些‘金屑’已经变得非常浅薄,而且还正在被另一种浓黑怨念蚕食,逐渐变得黯淡无光。

    滴,您激发了称号任务!

    就在卫洵饶有兴致观察‘金屑’和浓黑怨念时,旅社提示声响在他脑海中。

    任务名称:未知

    任务简介:未知

    任务奖励:未知称号

    任务进度:0.5

    任务提示:像你刚才做的那样做!

    称号任务?

    卫洵心头一动,像刚才那样做?观察怨念?卫洵感到左眼能量正在飞速消耗,时间不多,在它耗尽之前,卫洵循着浓黑怨气的来向,向外看去。

    轰——!

    澎湃海浪般强悍的威慑压迫感轰然降临,卫洵头蒙的一下,耳畔嗡嗡作响,半晌才回过神来。

    那一眼,卫洵先是看到院中那群腐尸上浓黑如墨的怨念。

    但更吸引卫洵目光的,却是笼罩在整个小龙义庄上空的,更猩红凶厉的怨恨!那怨恨如锁链诅咒,将院中尸体们镇压封印在这里,永远饱经风吹雨淋的折磨,无法离开!

    您观察到了赶尸人萍萍的怨念,怨念等级:a级

    任务进度:1.5

    卫洵什么时候离开的,没有旅客发现。

    当那股无形的怨气终于消失时,苗芳菲等人背后已满是冷汗。感知最强的许晨起来时腿都软了,站起来时他身体甚至晃了下,差点摔倒。

    等所有人都能起身后,苗芳菲领头,推开了木门,这次再没受到阻碍。

    正屋内除了十二口棺材外其余东西不多,有个小供台,灰尘积了块一指厚。陈腐尸气扑面而来,和雨气搅和在一起,成了种快要将人肺部糊住的难闻气味。

    正中八口棺材依次排列,正如苗芳菲所言,只有这八口棺材前放了木碑,却已长满了黑霉,早已看不清棺中只人是谁。

    正屋的窗户被封住了,不透半点光,只有一丁点光是从敞开的门外透来的,阴暗昏沉。胖子点亮了盏户外野营灯,放在小贡台上,勉强能照亮棺材这片区域。

    “这棺材有些奇怪。”

    侯飞虎沉吟:“我在战友下葬的时候见过棺材,这里的……”

    “不太‘完整’,对吧。”

    王澎湃不知从哪里摸出副手套戴上,小心翼翼摸过最中央那口棺材,从上到下,那架势简直跟摸人似的,看的赵宏图浑身起鸡皮疙瘩,嘟囔道:

    “这哪里是棺材,简直是几口木箱子。”

    “嘘!”

    侯飞虎严厉扫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别说混账话。”

    “他说的也有道理。”

    苗芳菲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面前的棺材上,眼神复杂:“这确实不是正经棺材,更像是临时赶造出来的‘容器’。”

    搁置尸体的容器。

    正经棺材讲究一头窄,一头宽,通体不用一根钉,全靠榫卯结构相连,有选木,刨板,拼接,雕花,上漆等大小十数道工序,熟练的老制棺制造一口棺材也要花个把月的时间。

    眼前的棺材更像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木板又长又短,薄厚不一,拼接处不能完美结合,全靠墨线捆绑才未散架。‘棺材板’更像是被劈开的桌板,虚虚搭在棺材上,上面横七竖八封着淋漓墨线,在靠尾端的地方横着捆了根早已褪色,霉成乌黑的绳。

    “这是绊脚绳。”

    王胖子压低声音:“小心,棺里的‘前辈’们可能有尸变征兆。”

    下绊脚绳通常是盗墓贼干的事,他们在盗墓起开棺材盖后,会根据棺内尸体情况,在棺材末端,尸体脚部的位置横着拦过一道朱砂绳。相传僵尸身体僵硬,无法弯曲,起尸初期只能前行,无法后退。

    若是在盗墓贼搜刮冥器时僵尸起尸,直立而起,就会被脚前的朱砂绳绊倒,拖延些许时间,容盗墓贼离去。

    听他这么说,旅客们都是心头一悚。苗芳菲沉着脸看了眼侯飞虎,后者缓缓摇头:

    “我没有不祥的预感。”

    我有不祥的预感(绿色称号):你总能在不祥来敲门时提前感应到它。但当你感应到时,不祥已经到门外了,你又能怎么办呢?

    “看不到怨念了。”

    许晨主动道,顿了顿又开口:“丙导刚才站在门外……这里估计不是支线景点。”

    既然不是支线景点,那正屋与旅客人数正对应的八口棺材意味着什么,所有人心里都明白。

    “我们得赶时间。”

    苗芳菲轻呼一口气,率先走到自己正对的棺材面前,轻推开虚浮搭在棺材上的木板。果然,她没有废太多力气,木板便脱离了棺材,棺中事物一览无余。

    棺内是一具男尸,做清朝士兵打扮,尸体呈青黑色,干瘪皮肤上长了水银斑,眼鼻口塌陷成了黑洞,更似黑洞洞双眼圆睁,幽幽盯着苗芳菲,死不瞑目一般。

    尸体的颈部盘着蜈蚣般粗糙的针脚痕迹,像是他的头曾被彻底砍下来,又被人捡回,缝合到一起一样。

    当棺材开盖时,整个正屋都静了静,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尸体上,戒备警惕,那尸体不似常人,半寸长的漆黑尖锐指甲,突出干瘪嘴唇的青紫牙尖,似乎都预兆着他已经尸变。

    但自始至终,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平平躺在棺材里,就像一具再正经不过的尸体。

    “你们还记得丙导介绍小龙义庄时说的话吗。”

    苗芳菲低声道:“小龙义庄兴建于清朝,外敌入侵时,清末将领罗荣光率兵死守大沽口炮台,壮烈殉国,感念将军与兵士义勇,马老司率弟子门人主动出湘,带兵勇尸体回归故土,途径乌螺山时,曾在小龙义庄落脚。”

    “也就是说,赶尸匠本来是在小龙义庄落脚,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把事情搁置了。让这几具……几位前辈,被困在这里,无法回归故土?”

    石涛顺着苗芳菲的话往下说,望向苗芳菲的眼中透出一分敬佩。现代人大多早舍了跪拜的习惯,苗芳菲能如此果决跪下去,最快道出他们的来因,平息‘前辈’的怨气,其心思机敏实在是让他佩服。

    “我上次旅程是危险级的‘兵马俑四号坑’,有类似的经验。”

    苗芳菲坦然道,微微苦笑:“之前不懂……有人跪得慢了,惹恼了‘前辈’,项目没能完成,死了一半的人。”

    嘶——

    其他旅客眉心跳了跳,望向苗芳菲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感激。要不是她率先跪下道出关键,恐怕他们只会下意识避开,或是像赵宏图一样拿出武器,这是人类规避危险的本能。

    被关在这种简陋棺材里百年,无法归乡,近乎尸化的‘前辈’的怨念会有多强烈,只是想想他们就满背冷汗。到时候别说完成项目,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悬。

    想通这一点,有人注意到苗芳菲手里多了样物品,被她翻手收起,也没有出声。

    苗芳菲能最先想通其中关键,平息尸骸怨念,肯定得了不少奖励。旅程就是这样,第一人吃香,其他人吃屁。只有丰富的经验,敏锐的思维和果决的判断力,才能在旅程中活下来,变得越来越强大。

    “八位前辈,咱们这次的项目,就是将他们送回故土。”

    苗芳菲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四口空棺,眉心微蹙:“处理时随时小心。”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赶尸匠为什么会将前辈们留在这里——其中必有蹊跷。”

    屋外雨淅淅沥沥未停,天色越发阴沉。几盏野营灯挂在正屋中,映的屋中亮堂堂的。没人说话,旅客们都在紧张小心的处理尸体。

    西派赶尸,要先将辰砂置于死者的脑门心,背膛心,胸膛心窝,左右手板心和脚掌心等七处,每处以辰州符压住,再缠以五色布条。

    之前的赶尸人也是这般处理尸体的,但距离当时已过百年,朱砂早就黯淡褪色,神符布条朽烂,都需要旅客们亲手换上新的。

    这不是件简单活,僵化尸体沉重如铁,肢体无法弯曲,想要将朱砂抹对地方,必须亲手将尸体抱起翻动。即使前辈们没有在被处理时‘动手动脚’,近距离和棺中尸体相处碰触也着实够旅客们喝一壶的了。

    更何况有的尸体手里还紧攥着生锈的刀,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没过多久,每个人就都出了一身的汗,却又不敢让汗滴到尸骸上,一时间不知道有多狼狈。

    紧张下忙碌半天,林曦几人尿急,和侯飞虎等人结伴去厕所——单人去厕所这种找死的蠢事,老旅客是不会犯的。就算上厕所,同伴也必须在视线范围内。

    呼——

    不知又过了多久,苗芳菲直起身来,用胳膊抹了把汗。她手脚快,又有斑斑帮助,现在已经完成了大半工作,只需要再用朱砂塞入尸体的耳、鼻、口中,以辰州符堵紧,封住尸骸三魂即可。

    她的目光习惯性在屋中转了圈,忽然,苗芳菲目光一凝。

    “林曦,侯飞虎和许晨还没回来?”

    沉浸在工作中的众人这才回神,四下相望,确实没看到那三人的踪影。

    “他们离开时间太久了。”

    这下不仅是苗芳菲,其他人脸色也变了。苗芳菲立刻起身,点了几个人:“石涛,王澎湃,跟我——”

    “啊——!!!!”

    尖锐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刺穿雨幕,惊得众人神情骤变,立刻冲了出去。

    “是侯飞虎!”

    惨叫声正是从站满腐尸的院中传来的!

    漆黑的空间中悬浮一行极端醒目,占据卫洵全部意识的惨白大字。

    死亡倒计时 00:02

    不断减少数字如无形的荆棘,缠绕上卫洵的心脏,越勒越紧。

    惊悚与恐惧潮涌般轰然降临,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无法逃离。

    但在感受到濒临死亡的痛苦时,卫洵嘴角却露出一抹愉悦的,病态的微笑。

    死亡倒计时 00:01

    卫洵喜欢疼痛,疼让他觉得自己还是正常人。

    但可惜,就算病到快要死的时候,他也感受不到痛苦。

    死亡倒计时归零!

    猩红渗人的归零两字骤然放大,扑向卫洵!剧烈痛苦席卷而来,他本能般地疯狂挣扎,嘶吼,却无处可逃。

    白骨断裂,皮肤剥离,神经战栗,惨白尖锐的骨刺划破腹腔,卫洵看到自己的心脏从残破的胸腔中掉落,拳头大的红肉仍在血泊中跳动。

    噗通,噗通。

    卫洵下意识想将心脏捡起,低头却看到血泊中倒影的影子。

    那是一头猩红庞大,头上长着螺旋弯角,犹如恶魔般的恐怖怪物,随着他的弯腰,怪物做出了相同的动作,巨大弯曲的利爪却没控制好力道,瞬间碾碎了还在跳动的心脏。

    怪物杀了卫洵——不。

    卫洵张开口,喉咙中发出怪物般刺耳尖锐的咆哮。

    这怪物,正是卫洵自己!

    “呼!”

    卫洵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正坐在旅游大巴最前排。半新不旧,还算干净的座椅,边角有些黄褐色污渍的车窗。外面正下着雨,细密雨丝在玻璃上留下蜿蜒水痕,天色阴沉,似是还有一场大雨正在酝酿。

    刚才果然只是一场噩梦。

    但——这是哪里?

    卫洵分明记得自己上一秒正坐在楼顶天台上,享受最后的人生。

    他快死了,不可能再离开房子,更别说出现在什么旅游大巴上。

    喉中仍残存着血腥气,卫洵咬了咬舌尖,除了口中腥味更重以外,却再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没有疼痛,现在不是噩梦的延续,而是现实。

    卫洵从小就无法感到疼痛,这种基因突变带来的罕见病症目前的医疗水平无法治疗,而且随着年龄增长,卫洵的问题越来越多。

    他不会焦虑,不会胆怯,几乎感受不到任何负面情绪。父母为他的病操碎了心。

    ‘小洵,会感到疼才是正常人。’

    小时候,看到父母为自己的病情担忧着急时,聪明的小卫洵用‘我不会疼挺好的’这种话安慰他们,母亲却痛苦抱住他,一下子哭了起来。

    会感到疼,才是正常人。

    他不正常。

    不知何时,对正常的追求演变为对疼痛的强烈渴望,卫洵追求疼痛,追求一切刺激,甚至放任病情。尤其是在父母哥哥都失踪后,他拒绝再接受治疗,身体情况越来越差。

    虽然卫洵不似常人,如果不去医院检查,光看外表和谈吐,绝对没人能发现他是个快死的人。但虽然外表仍旧美丽,内里器官却不断衰竭,到最后卫洵只能呆在家里等死。

    这对追求刺激的卫洵来说简直是最难以忍受的折磨。就在他准备在临死前去搞点大事时,一个月前,卫洵开始重复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