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定魂松这般的天地灵物,  成熟之时,常要经历雷劫洗礼,  若是寻常时候无人相护,甚至可能在雷劫之下,直接陨灭。

    然而因着楚浔才刚刚进阶,天道只为为难于他,消耗了大量的雷电之力,如今只不过剩下些许雷云,定魂松的雷劫十分轻易,又有楚浔相护,  很快便完全成熟。

    在他怀里,萧清毓面色煞白,  连一向莹润殷红的唇,  都完全失了血色,  唯有一双精致漂亮的桃花眼中,依旧光华灼灼。

    楚浔心疼地将他搂紧了些,  抓住他的腕子给他送了一道灵力进去,  直到对方的气力明显有所好转才收了手。

    那定魂松虽不似天狼和噬灵藤这般灵智卓绝,但到底也已然成熟,  对旁人心思十分敏感,立即便察觉到楚浔对自己的“很不待见”,  不禁瑟缩地在风中颤抖起来。

    楚浔冷笑一声,动作粗暴地自树上折下了一段长势最好的枝条,  其上松针密布,  绿意盎然,表面有莹莹宝光流转,一看便是灵力充足。

    “此物一旦脱离根系,  便要开始丢失灵力,须得赶快使用才行,你为了将其催生消耗过大,不若便由为师替你转化了其中灵力,再传输给你。”楚浔指尖一点,已是在地上摆下了一方聚灵阵法,两人盘膝相对,坐于阵法中央灵力最为旺盛之处。

    “可……你我二人都在此施法的话,万一有人前来,岂不是要受其影响?”萧清毓眉心微蹙,他虽不曾彻底恢复,但方才师尊以为他输送了一次灵力,他自己化用这一条枝条倒也不成问题,师尊先前替他护法,又替他疗伤,消耗也很是巨大,若是强行替人消化这等天地奇物,恐要伤了自身。

    楚浔摆了摆手,一个小童便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这佛门圣地对歹人存有天然压制,哪怕是出了什么事,有天狼应付也足够了,”楚浔威胁地看了一眼一脸不满的天狼,“不然要这傻狼还有什么用?”

    萧清毓本来还要推脱,但看见了师尊眼底的坚决之意,终是答应了这个提议。

    替人消化这等天地奇物,而后将灵力复又传输于人,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于施法者而言乃是全然的赠予和损耗,于受用者而言,则只需安静地待着享受便是。若非是极其亲近而相互信任的关系,是不会有修士愿意白白出了这份苦力的,更别提楚浔并非木属,若要将定魂松针中的灵气抽提出来,消耗更是剧烈。

    楚浔指尖一点,一道银白灵光便将这一段枝条包绕得密不透风  。

    明风很是自觉地将最佳提取公式计算出来,立即导入了楚浔的识海。

    结成金丹之后,他体内的两种“灵气”,已然混合成了阴阳混沌之气,而阴阳混合是混沌,五行相融,却也是混沌,因而在明风的计算之下,楚浔巧妙地将灵力在象征不同属性的身体各部运转几圈,直至将混沌中其余四行消耗一空,硬生生地“制造”出了一股纯正浓郁的木属灵力。

    而萧清毓并未闲着,他也在一刻不停地调动体内灵气不断运转,他有所预感,只要定魂松的力量一进入他的体内,那金丹天劫,恐就要降临。

    他一直摸不清天道对自己的态度,若说是厌恶,可天道却给了自己一身绝佳的资质和悟性,以及通天彻地的气运;可若说是喜好,天道却又将什么炉鼎之体、放浪之身加之于他,叫他吃了不少苦头。

    甚至还频频伤害或是意图伤害对他重要之人,包括从前的母亲,亦包括自家师父。

    而那金丹劫,或许便是他接近真相的最好时机,可以借此推断天道的真实目的。

    楚浔化出的木属灵力在那节枝条表面大肆挤压,浓厚的真元与充盈的木气搅合在一起,渐渐将蕴藏于松针内部的能量逼出。

    二人心灵相通,虽不曾言语交流,但只消一个眼神,萧清毓便已然明亮楚浔的意思,将两只手同时伸出,虚虚悬于胸前。

    下一瞬,楚浔便与他双掌相贴,二人掌心相对,源源不断的灵力自楚浔掌心汇入萧清毓的身体。

    强大厚重的力量侵入体内的瞬间,萧清毓的识海便是一阵剧痛,来自定魂松的奇异能量,甫一踏足他的识海,便与那不安分的游魂交缠起来,虽叫他体会了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却又明显地让他的魂力渐渐平静。

    “放松,气沉丹田,莫要抵抗。”师尊清冷然而关怀备至的嗓音忽而自他耳边响起,萧清毓的心神骤然便安定下来。

    有师尊相伴在侧,他又有何后顾之忧?

    楚浔的灵力随着定魂松的能量一道涌入他的体内,经历了天劫洗礼而完成转化的混沌灵力,无比接近于世界法则,在萧清毓经脉之内游走之时,竟比他原本自己的灵力还要贴合,也更能安抚全身上下紧绷的肌肉。

    这是楚浔在以自己的灵力,替他调和体内的暗伤。

    而随着灵力的运转,二人的额头渐渐相抵,之间的距离也逐渐缩短,灵力在他们之间飞速交换,正是灵力相融,神识相贴。

    神识相交的刹那,二人都觉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隐秘快感来,仿佛是骤然登上了极乐境界,令人几乎神魂颠倒,情难自抑。

    这正是一场另一重意义上的双修,不因情欲而起,却能予人以纯粹的质朴欢愉。

    楚浔刚刚进阶,尚有无数的天道馈赠不能消化,先前已然予过他家弟子许多,如今这回更是借神识相缠之机,将那些宝贵机缘直抵病灶深处。

    二人再一睁眼时,已是七七四十九天之后。

    萧清毓与楚浔四目相对,额头相贴,正是极为亲近的姿势,楚浔尚未有所动作,萧清毓便觉自己面上发烧——

    他竟与师尊神交了那么久。

    “咳咳,多、多谢师尊,”萧清毓后退些许,跌跌撞撞地避开了楚浔似笑非笑的目光,嗫嚅道,“我如今已无事了。”

    “不逗你了,”楚浔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他发顶揉了一把,低声道:“我只恐你马上就要晋级金丹,现下恢复得如何了,可还能应付金丹劫么?”

    萧清毓闻言,阖目掐指计算了一二,犹疑道:“不知。”

    “不知?”楚浔面上浮现出一丝古怪之色,按理萧清毓与天地法则极为相合,到了如今这个境界,修为颇为圆满,天道应会示下金丹劫的时间。

    萧清毓显然也很疑惑,道:“仿佛……是没有天劫之意,又仿佛,是随时都有可能。”

    “如此,怕时须得时时戒备。”

    楚浔轻叹口气,刚要劝慰一二,天地之间忽而便涌现出一道青碧光柱。

    萧清毓语气急促道:“弟子现下便要突破,还请师尊为我护法!”

    楚浔深深看了他一眼,顷刻间便已推到了数十里之外的地界,与他传音道:“你才刚刚恢复,一定要小心自身!”

    那厢却已没了回音。

    楚浔心中一凛,面色煞白,直欲冲上前去查看他的情况,却忽而发现他竟是已然入定。

    修士进阶时,入定得越快往往便越顺利,楚浔心下一松,稍稍放心了些许。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进阶是超乎寻常的顺利。

    萧清毓的状态仿佛如有神助,降下的天雷虽也是天资卓绝之人才有的九九雷劫,但每一道雷电、每一朵雷云,几乎都没什么杀伤力,与楚浔经历的那次相比,几乎是天渊之别。

    楚浔先前还以为是天道不曾积蓄足够的雷电之力,替萧清毓欣喜不已,然而直至最后几道雷劫降下依旧是那般“虚软无力”的天雷时,楚浔才觉出些许不对来。

    若说天道对楚浔的态度是杀之而后快,对萧清毓的态度,竟有几分谄媚和讨好。

    太奇怪了。

    但如今并非细想之时,楚浔目不转睛地盯着雷劫的方向,心中有一块巨石高高悬浮,生怕他家弟子突然就要遭遇不测。

    幸而没有。

    这绝对是天地之间独一无二的一次金丹劫,分明是最为险象环生的九九雷劫,却渡得如此轻易,每一朵雷云都友好得过分。

    而那紧随雷劫的心魔劫,更是离谱到可以直接以法力将心魔斩杀!

    心魔通常都要潜入修士记忆深处意图将修士摧毁,从来不会将自己直接暴露与修士剑下。

    心魔防御薄弱,一旦暴露便与自杀无异,如今心魔化作一道黑色虚影,在萧清毓指尖青光一点之下,便立即消散于无。

    原本黑云翻墨的天空骤然云销雨霁,甚至隐隐浮现出一道彩练,颇有祥瑞之意。

    而萧清毓此刻已站起身来,一个旋身便翩然立于楚浔面前。

    “毓儿,你究竟如何了?”楚浔语气有些焦急,他虽眼见着萧清毓没遇上任何麻烦,但此时实在匪夷所思,令他心中不安,“修为可还稳固?可是需要坐下来再巩固一二?”

    萧清毓唇边浮起一丝粲然笑意,主动将自己的腕子送到对方面前,道:“师尊既然挂怀,不若亲自探看一二?”

    楚浔神色凝重地送了一道灵力进去,直至将萧清毓浑身上下都仔细探查了一遍,方才松了一口气道:“你修为甚是稳固,看来倒像是为师多虑了。”

    “此事古怪,而且也是师尊关心我。”萧清毓笑意不减,眉心的桃花印记在他进阶之后艳丽了数分,此刻在阳光照耀之下光华熠熠,叫他显得愈发姿容昳丽。

    楚浔忽而沉下脸来将他揽入自己怀里,不悦道:“真想把你藏起来。”

    “不给别人看。”

    作者有话要说:  楚浔:移动不稳定大醋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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