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德国飞来的医疗团队全部就位,并带来了量身定制的碳纤维机械手臂,全黑色,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为了保障平衡,重量和真人手臂相差无几,据说安装上去之后也可以做穿针引线的动作。

    但,把它安上的前提,是要把许成废掉的那只手截去。

    许成本人对它很满意,还笑说看起来挺酷的,像海盗。

    但他们的盒子一打开,乔伯母的眼泪就决堤了,再好的科技产品,哪里比得上有感知有温度的真人手臂?

    她掉着泪出门了,言晚心情复杂地跑出去哄她。

    看到江烨也有眼圈发红的迹象,许成故意扯些不正经的,说“怎么,怕我换上之后用激光袭击你?”

    “有点正形吧你。”江烨把他丢下,也出门了。

    陆言深提前在帝都一家私人医院预约了手术室。

    手术之前,要由家属签风险协议书。

    许成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连协议书都是由江烨签的。

    他动手术是件兴师动众的大事,小鱼和陆嘉佑分别给他准备了小礼物,各自抱在怀里,说要等他出了手术室再拆。

    许成欣慰地捏着俩孩子的脸蛋,转头问江烨“你的礼物呢?”

    “……”江烨畏惧母亲的眼神,不敢骂他幼稚,只能硬着头皮微笑道,“有,等你出来就能看见了。”

    许成假装自己没看到他的咬牙切齿,心满意足地说“那就好。”

    等他被推进去,江烨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两大袋模型回来,没好气地甩到病房床上。

    整场手术持续了六个多小时,他们在外面看不到手术场景,只能从上午等到傍晚,盯着实时的监测数据发呆。

    陆言深坐在椅子上,审阅着各地分公司递交上来的报告,盯住一处红色标记,不疾不徐地对江烨说“海市分公司的负责人有问题,晚上你打电话和下面的团队沟通一下。”

    “是。”江烨条件反射性地应了一声,随即疑惑道,“那个负责人是他们那边直升上去的,还是从帝都调的?”

    这方面的业务一直是许成在做,他了解得不多。

    “你找人事调一下档案,就说是我批准的。”陆言深合上电脑,说,“或者等许成出来再确认一下。”

    之前还没觉得什么,现在许成不在,总觉得做事不太方便。陆言深拧眉,想了一会儿,总觉得还漏了什么事情忘了交代。

    过了片刻,他说“对了,等他做完手术你先不用过来了,替我去欧洲跑一趟。上次江氏那批钢材有问题,需要再谈合作商,这些事我交给别人不放心,还是你去办吧。”

    “是。”

    言晚问“事情很严重吗?”

    “还好。”陆言深一句话带过,看起来并不慌张。

    损失肯定是会有的,但这些损失陆言深还赔得起。

    他把江烨调走,也并不是非他去不可的地步,主要是担心董事会内部会对江烨有意见。

    香港商会上闹得那么大,即便媒体没有爆出来,在场的宾客多少也会泄露风声。关于江烨的身份,不少人还心存忌惮,怕他呆在建恒是个隐形炸弹。

    时针指向五点,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戴着白口罩的外籍医生走出来,对他们露出笑容,用奇怪的音调说“手术非常成功。”

    由于这系列仿生物产品的造价非常昂贵,定制的人并不多,许成是他在亚洲的第一个病人,案例成功,他也有更多可宣传的资料。

    听到他这句话,乔阿姨顿时松了一口气。

    江烨立刻站了起来,看护士们推着手术车出来,跟了上去。

    “谢谢,辛苦您了。”陆言深对大夫说完,给他的助理递上一份礼盒。

    大夫的手插在口袋里,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说道“按照数据来说,这条手臂可以帮助许先生完成日常生活,只要后期训练得当,高难度的精细动作都可以完成。不过,我说的都是理想状态。”

    他所指的精细动作,包括拉小提琴和打响指等等,这些需要靠细腻操控才能完成的动作。

    不过,从力度到精准度的把握都需要经过大量的练习。

    有很多电竞选手和世界顶级的琴师来咨询过他,关于替换手臂的问题,最后都因为风险而退却了。

    用得好了,这条手臂可以超越正常人的手,毕竟握力非凡。

    如果练得不好,最后也就和市面上的其他产品一样,拧个瓶盖都算勉强。

    大夫特地提醒道“前期的训练过程可能会有点痛苦,要鼓励患者坚持下去。”

    “好的,我明白。”陆言深答应着。

    等他们去了病房,言晚跟在后面,轻轻问陆言深,许成的家人呢?

    她从一开始就很在意,为什么没有人关心许成受伤这件事。

    陆言深想了片刻,说“有机会再给你讲吧,他只有一个亲人,现在不在国内。”

    路过病房门口的时候,言晚不经意间转头,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下意识抓住陆言深的手,说“那里有人。”

    走在前面的江烨警惕性很强,听到她这句话,顿时跑过去,果然把一个穿着卫衣的身影抓了个正形。

    那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躲闪不及,卫衣兜帽从头上掉落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江笙?”言晚念出这个名字,乔伯母也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对方。

    那是江树荣的另一个儿子。

    江烨松开自己的手,一脸厌恶地走开了。

    江笙沉默着走过来,跟言晚打了一声招呼,说“我听表姐说,许成今天动手术,我想过来看看。”

    他从下午一直等到傍晚,因为害怕江烨也在,所以迟迟没有露面。

    “他还没有醒。”言晚看了看江烨,为难道,“要不……”

    “晚晚,他想等,就让他在这里等着吧。”乔伯母忽然开口,声音有几分温和,说完之后,她没有再看江笙的眼神,让陆言深推着自己进病房了。

    “刚刚那位是……”江笙有些不敢确定。

    言晚尴尬地替他解答“是江烨的母亲。”

    她买了两杯咖啡,和他坐下聊天,说“听诗诗姐说,你现在在澳洲那边读书,是在学什么?”

    “还是建筑。”江笙淡淡笑了一下,说,“之前没有拿到的学位,准备再考一次。”

    总归许成说得对,人生只有一次,要去做热爱的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