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陆言深回来得早,后面还跟着言泽野的车。

    言泽野和月清近来在筹备婚礼的事,日子和流程已经初步定下来了,这等人生大事,办一场典礼需要筹备无数个细节,他又不放心完全交给别人,着实被折磨个不轻。

    陆言深在进门的时候还多看他几眼,发现他脸颊瘦得有些苍白,问他是不是没休息好。

    言泽野目光游离地回答他“三天只睡了七个小时。”

    春季秀场和婚礼典礼的筹备,外加这些日子的琐碎事情,太多事情要忙了,他实在分身乏力。

    哪有这么糟蹋自己身子的?言晚听了心里有气,怕月清误会,又不好意思明说,只能坐在沙发里,笑着调侃“谁让你是个完美主义,什么事情都要自己经手才踏实。”

    她这句吐槽算是吐到了点子上,月清表示赞同“你还别说,人家策划师都要被他折磨疯掉了,方案改了好多次,真的差点就告诉我,不然这个案子你们自己来做。”

    言泽野也不是没动手过,反正那些设计软件他都熟,这段时间通宵达旦地研究着呢。

    言晚摇头叹道“你比新娘子都紧张。”

    话虽是这么说,但每个女人都喜欢自己被看重的感觉。

    月清真正感动的点在于,言泽野对她的感情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是言出必行,每个承诺都会有回音。

    好不容易把艾伦留下吃饭,自然也逃不开施工事故这个话题。

    刚好这次陆总也在家,大家聊到开庭的话题,叹道那两个人的手段太过穷凶极恶,竟然连这样丧尽天良的手段都想得出来。

    陆言深折起自己的袖子,替言晚舀了一勺鲜炖的参汤,淡淡说“什么人都有,过去就好。”

    他是心态真的好。

    救援活动结束那天,言晚还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但陆言深已经能够收敛好自己的精力,翻着财务报表,丝毫不会把自己的注意力分给已经发生的事情上。

    她很佩服他对自身精力的严格把控,仿佛连忧虑也是一种浪费。

    艾伦最近的饮食习惯越来越中式,他带着一次性手套,卷了一只烤鸭春饼,几次试图插入话题,让大家帮自己推荐一个约会场所。

    他的好军师江笙同学已经回香港了,去那边处理自己的感情烂账,艾伦看他每段感情谈的都是稀里糊涂,也不太信任他的水平,懒得问他意见。

    言泽野替月清卷好一只春饼,放在干净的碟子边上,说“城郊那边有个园林,我们前阵子去逛过,还不错,附近还有几个戏园子,不知道刘夫人对戏曲感不感兴趣。”

    陆言深冷静地吐槽“你让一个国际友人去听京剧,是不是有点太为难人家了。”

    艾伦也举双手投降,说“我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

    “刚好让刘夫人给你讲嘛。”言泽野不假思索道,“你们两个有一个人懂就有得聊,一问一答的,多增进感情。”

    “你们别听他的。”月清笑道,“我们去的时候,谁都听不懂,他净拉着旁边人问来着,烦得人家都不太想理他。”

    陆嘉佑叼着勺子,对他们大人聊的所有东西都不感兴趣,他歪了歪脑袋,问舅舅“小鱼呢?小鱼今天怎么没有来?”

    言晚也哎了一声,说“对,我刚才还想着要问,小鱼怎么了?”

    “去她同学家里玩了。”言泽野说,“下午刚送去的,晚上打电话告诉我,要在人家住,随她吧。”

    陆嘉佑有些失望地扒着自己的小碗。

    言晚却笑道“挺好的,现在会交新朋友了。”

    艾伦看着陆嘉佑俊俏的小脸蛋,突发奇想,有个绝妙的主意浮现出来,他在心里又沉淀了半天,决定自己还是考虑清楚再说。

    人多的时候,他们习惯在饭厅的长桌吃饭,言泽野离厨房近一些,言晚转头对他说“可以帮我拿一下黑胡椒吗?”

    言泽野放下筷子,起身,正要往厨房走去,却一个没站稳,猛然抓住身旁的椅子。

    他没抵挡得住突如其来的晕眩,整个人向前扑去,椅子在地面上刮出巨大的响声,也摔在了地上。

    陆嘉佑吓得浑身激灵一下。

    言晚离他最近,第一个反应过来,失声叫了一声“言泽野!”

    在座的几个人扔掉手里的东西,纷纷跑到他旁边,陆言深半跪在地上,用手探他的脉搏和鼻息,沉声吩咐管家叫救护车。

    “言泽野,你别吓我。”月清根本搞不清发生了什么,握住他的肩膀轻轻晃动。

    陆言深拦住了她的动作,说“现在先别动他。”

    艾伦接受过专业的抢救培训,此刻顾不上慌乱,低头观察他额头的冷汗和失血的唇色,跪在地上用标准手法帮他做心肺复苏按压。

    救护车最快也要十五分钟赶到,一旦大脑缺氧超过四分钟,就会面临脑细胞死亡,艾伦争分夺秒地抢救,在心里掐算着频率和按压次数,额头不断掉下汗来,尽量让自己冷静地观察言泽野的状态。

    为了保证通风良好,管家让佣人把所有窗户都打开了,告诉除了艾伦以外的人都站远点。

    言晚内心的一瞬间被恐惧占满,手指开始发抖,她已经承受不起任何大的变故了,如果言泽野有事,如果言泽野有事的话……

    她想到当初他们一起在纽约生活的日子,言泽野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总能给她指出一个明确的方向,只要照着走就行了,她无条件信任他。

    陆言深看到嘉佑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对管家说“带他去楼上吧。”

    “我要舅舅。”陆嘉佑坚持不肯走,拉着妈妈的袖子。

    月清摸了摸他的头发,强行镇定道“乖,嘉佑,舅舅没事的。”

    言晚现在心乱如麻,根本无暇去思考别的事情,那种重大的挫败感又来了,把她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面,动弹不得。

    陆言深注意到她不对,用心理医生教的方法,把她扶起来,让她离开当前的场景。

    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言晚怎么肯走?她握住陆言深的手,神色哀戚。

    “别担心,会没事的。”陆言深说。

    心肺复苏一组、两组、三组……人还是不见醒,言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捂住脸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