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高远死于意外,壮年离世,一代名企业家就此陨落,不少媒体人为之唏嘘。

    无论生前功过如何,人已经没了,吊唁仪式就是最后的体面。

    出殡当天,林家大宅挂满白花祭幛,各色豪车停满整条大街,前来吊唁的社会名流齐聚一堂,放眼看去,无论男女都气度非凡,连各自身边撑伞的保镖都站得笔挺。

    林高远生前最疼爱的小女儿如今已经锒铛入狱。

    林思燕故意伤人的罪名已经落实,最终判决的刑期是十五年,开庭前,她等了足足三天,竟然没有一个人来保她,连律师都没有来。

    直到宣判结果下来,她被押送监狱,才在牢里看到父亲去世的新闻。电视画面上匆匆闪过黑白照,林思燕被手铐铐住的手腕不住颤抖着,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连声嘟哝着这不可能。

    身后的狱警不断推搡着她向前走,林思燕踉跄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掉出来,头发凌乱,哪里还有半点千金小姐的矜贵。

    父亲没了,林家的产业也要沦落到别人手里了!而她被关在这个鬼地方,要待上整整十五年!她的内心被巨大的恐惧占满,几乎不能理智思考,究竟是什么原因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她曾经仗着林高远的权势为所欲为,现在失去庇护,她的人生岂不是也完蛋了。

    “律师!我要见我的律师!”林思燕不甘心,拼死扒着监狱的栏杆,徒劳地抓着狱警的制服,讨好道,“让他来见我,我是林家的小姐,等我出去一定好……”

    她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看起来有多神经质。

    往日的高傲再也不复存在,此刻她只想活命,活下去!

    像林思燕这种见了棺材才落泪的人多了去了,狱警不耐烦地扒掉她的手,用警棍敲了敲大门,呵斥道“老实点,都给我小点声。”

    其他囚室里的女犯人见怪不怪,还在支着膝盖嬉笑打闹。到了这个地方的人,未必都是穷凶极恶,但都见惯了世态炎凉,眼神里都有相似的冷酷,没有人在意她又哭又笑。

    林思燕颓然地抓着栏杆,两脚瘫软,缓缓滑坐在地上。

    告别仪式定在上午十点钟,陆言深和言泽野一前一后出现在灵堂门口。

    陆言深现在处于风暴正中心,在死者的葬礼上亮相,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很多人在暗地里打量他,心里犯起嘀咕来,佩服这位陆总的心理素质够强悍,要知道,现在疑案未定,警察局派来的人可还在灵堂上守着呢。

    林高远的子嗣不在现场,只能由外姓晚辈代为主持整场仪式,披麻戴孝,向来客们鞠躬致意。

    陆言深大致扫了一眼,发现高明也在,就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正在和别人谈笑风生。

    没有永远的仇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更何况,高明是林高远的仇人,不是林家的仇人。

    林家那两个不明事理的晚辈还在谄媚地笑着,给高明递烟。

    陆言深在心底冷笑一声,看着大堂之上林高远那张黑白遗照,心说,这就是你拼死守下来的家业,马上就要被自家这群蠢货拱手让人了。

    他按礼节鞠完躬,林家人对他的态度却是不冷不热。

    也可以理解,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谁都不敢跟嫌疑人扯上关联。

    警察局那边的人倒是主动走过来,一脸严肃地和他聊了几句,试图旁敲侧击,老狐狸似的在他身上扫了半天。

    陆言深问心无愧,仪态从容,好意关怀起他们的破案进展。

    警方是不可能跟他透露这些线索的,但陆言深还有别的途径了解。

    林高远那辆车被人在路上横撞下去,直接滚落到山底下,等找到的时候,车体已经毁得不成样子了,钢铁尚且如此,人更是惨不忍睹。

    据说有两个第一次出警的小警察当场就吐了。

    那段路上没有视频监控,找到肇事车辆的希望不大,所以警方只能从死者生前接触过的人里下手。

    老警察手里夹着烟,眯眼道“我听说,陆夫人最近病了?”

    言晚从病发到诊断都是在别墅里度过的,这种消息都能第一时间掌握到手,看来他们盯的也够紧。

    陆言深坦然道“对,她前些日子听说林总这事,有点吓到了,现在在家养着呢,没敢让她出门。”

    老警察呵呵一笑“陆总对夫人真是体贴,早就听说你们夫妻情深,对了,现在有孩子了没?”

    思及陆嘉佑,陆言深略顿了一下,缓缓笑道“有个犬子。”

    家常聊得差不多了,老警察点了点头“您也别多想,我就随便问问。陆总年纪轻轻,家庭美满,挺好的,往后的好日子还长啊。”

    他这话说得语重心长,陆言深却只觉得好笑,这是提点自己注意为人处世。

    看岁数,老警察也有四五十岁了,手上纵横的刀疤写满了故事,这个年纪的刑警阅历很广,识人无数,对权贵名利这些东西看得比较淡。陆言深也不会轻易拿这些东西压人,人家好心说了这些,他也领情,和颜悦色地又聊了几句。

    没一会儿,言泽野在那边叫他,陆言深先行离开了。

    老刑警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多时,老刑警身边走来一个年轻的小警察,年轻人急躁,刚才看他们聊了半天,发现人走了,连忙跑上来问。

    小警察压低嗓音,凑近道“师傅,您看出什么没有?”

    老刑警怡然自得地抽着香烟,反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被他这句话问住,小警察顿时摸不着头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看这姓陆的挺有钱的。”

    这个年轻人刚从警校毕业,来局里没几个月,警察这个行当毕竟是要和人打交道的,愣头青是干不了的,得磨阅历,越磨才越能长进。很多时候,老刑警都对自己这个小徒弟感到无奈。

    陆言深有钱,这还用他说吗?整个海市有谁不知道?

    “你啊。”老刑警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头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