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摘书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大奉打更人 > 第两百二十五章 许七安牺牲了(三章合一)
    喊杀声旋即响起,守在外头的虎贲卫与五城兵马司的叛徒展开交战,弓弦声,火铳发射声,兵器碰撞声

    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

    远有叛军,近有梦巫,这堪称绝境的情况,让一众打更人脸色难看,一颗心沉入谷底。

    好在都是有着丰富经验的打更人,见惯了血腥和厮杀,心志坚定。

    “保护姜金锣和巡抚大人进内堂。”姓赵的银锣大喝道,他随之抽出了刀。

    姜律中一把拽住对方的衣袖,想要说些什么,但那位银锣在他开口前,抢先说道

    “头儿,我懂,梦巫不擅长近身战,只要注意不被他得到发丝和血肉,他就无法发动咒杀之术。”

    唐银锣咧嘴道“是啊,头儿。四品的武夫我们打不过,四品的梦巫难道还不行?那也太丢人了。”

    铜锣们见顶头上司如此有底气,心里不禁一松。

    梦巫手段怪异离奇,不擅长正面战斗,这一点,他们身为铜锣只是略知一二。

    出乎铜锣们意料,姜律中竟然没放手,这位平日里宛如神明的金锣,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但他依旧死死拽住那位银锣的衣袖。

    “走!”姜律中说。

    赵银锣回过头来,咧嘴道“头儿,你让我们带巡抚大人走,这可不行。”

    姜律中摇头“带着巡抚你们走不掉,我是让你们走。”

    “姜金锣,不打一场怎么知道会输?”一位铜锣说,似乎是为了给自己鼓气,他说的很大声。

    赵银锣猛的拽回了袖子,拽的姜律中一个踉跄。

    唐银锣扶住了他,叹口气“等回了京城,头儿你请我们喝酒吧。”

    最后那位银锣没有说话,朝着姜律中抱拳。

    赵银锣一手扬刀,一手摘下腰间的军弩,扣动扳机,弓弦“嘣”的一声,利箭怒射而去。

    嘣嘣嘣

    其余打更人默契的抬弩射击。

    成为傀儡的仵作,低吼着挡在知府面前,任凭一根根弩箭射入身体,箭尖从背后透出。

    “给老子死!”

    赵银锣高高跃起,在青砖崩裂声里,横飞过十几丈,手中的制式长刀迸发出扭曲空气的气机。

    噗。

    仵作傀儡当场斩成两半,血线狂舞,努力的想把他再拼凑起来,但没有成功。

    梦巫知府灵活的避开了刀芒,那道锋锐的刀气撕裂大地,一直蔓延到大堂门口处的台阶,发出“砰”一声巨响。

    其余两位银锣的攻击尾随而至,他们俯身狂奔,拖曳出残影,彼此配合杀向梦巫。

    攻击的同时,两位银锣脑海里浮现巫师体系的资料。

    大奉与巫神教偶有冲突,四品以下,包括四品的巫师情报,打更人衙门里非常详细。

    九品巫师能将生人炼制成傀儡,辅以秘术激发潜能,燃烧精血,让一个普通人瞬间拥有极强战力,提升越多,精血燃烧速度越快,直至油尽灯枯。

    同时,九品巫师还可以激发身边同伴的潜力,同样以燃烧精血为代价,因此被称为“血灵”。

    八品巫师掌握的能力是诅咒,根据生辰八字、贴身之物,以及血肉体液等物体为媒介,咒杀目标人物。因此,八品巫师被称为“咒师”。

    优点是诡异莫测,令人防不胜防。

    缺点是只能咒杀境界低于自身的目标。

    七品巫师的称号是“灵媒”,能操纵尸体和鬼魂,不管是大奉还是北方的妖族,在战场上都吃尽了灵媒的苦头。

    六品巫师叫做“卦师”,精通卦术,趋吉避凶。这个境界的巫师可以用两个字形容苟、稳当!

    用一句话形容稳如老狗。

    出门不需要看黄历,只需要算上一卦,就能知道今日吉凶。

    五品巫师叫“祝祭”,可以通过仪式召唤来先祖的战魂,附身于己,被召唤的战魂如果是武夫,那么祝祭就是一名武夫。如果道士,那么祝祭就是道士,以此类推。

    限制是,只能召唤同等级的战魂。

    四品巫师就是眼前这位知府的境界,“梦巫”,行走于梦境之中,杀人于无形。遇到梦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不要睡觉。

    “不给他布置仪式的机会,不给他请战魂附身的机会,就能赢!”赵银锣心里鼓舞着自己。

    这时,他听见了呢喃般的声音,猛的扭头看去,那是一名被忽略的官员,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以鲜血在地上画出古怪复杂的阵纹。

    口中念念有词着晦涩深奥的音节。

    赵银锣心里一沉。

    下一刻,一股强盛的气机从知府体内诞生,他的头顶浮出一道袅娜的黑烟,隐约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与此同时,两位银锣的刀锋斩来。

    长刀割裂衣衫,斩在知府身上,爆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他头顶黑烟晃动了一下。

    铜皮铁骨。

    “谁告诉你们,仪式必须要巫师本人才能布置?其实,傀儡也可以。”

    顶着知府大人面孔的梦巫,讥笑一声,抬起手,握住了两位银锣的脖颈。

    随着“咔擦”一声,两位银锣瞬间殒命。

    四品武者杀两个银锣,可不就是捏死两只蚂蚁一样简单嘛。

    “混账!”

    大堂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像是一只老兽濒临绝境的咆哮。

    那是无能狂怒的姜律中,他双眼赤红,面目因愤怒而扭曲。

    活着的铜锣们吓的肝胆欲裂,终于意识到,几位银锣刚才只是鼓舞士气而已。

    巫师确实不擅长近身战,但四品就是四品,鸿沟一般的境界差距。所谓的不擅长近身战,是相较同品级其他体系而言。

    “怂什么?”

    赵银锣大喝一声,震的铜锣们一个激灵。

    此时此刻,这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银锣,依旧扬着他的战刀,宛如坦然赴死的勇士。

    “两炷香时间,我们要为姜金锣争取两炷香时间,现在还早着呢。”赵银锣喝道。

    “聒噪。”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伪装成知府的梦巫,抬起手,气机汇聚于掌心,用力往下一按。

    震波在空气中诞生,涟漪扩散。

    包括赵银锣在内,众打更人胸口如撞,吐血倒飞。

    仅是一招,便将一众打更人打废。

    姜律中对这一切似乎早已了然,他闭上了眼睛,此时反而没有了愤怒,因为大家很快就能在另一个世界相见。

    梦巫再次握住了拳头,请战魂附身的时间有限,他并不打算和姜律中多说什么废话。

    毕竟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掌控白帝城,召集山匪,攻打各府郡县,必须得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把云州打下来。

    巫神教图谋数年,今日便是摘取果实之时。

    一拳打出,气机摩擦空气,发出沉雄的咆哮,直撞大堂方向。

    一道人影拦在了中间,是赵银锣,他双手合握长刀,沉腰下跨,怒吼着斩出一刀。

    这理当是他人生中最巅峰的一刀。

    刀气崩溃,长刀炸碎,胸口的法器铜锣破裂,可怕的气机推着赵银锣飞进大堂,整座大堂“轰隆”一震。

    姜律中心中也是一震,他惶急的爬过去,把奄奄一息的下属抱在怀里。

    触摸到赵银锣的瞬间,姜律中就知道回天无力了,他浑身骨骼没有一处完好,脏腑也是如此。

    司天监或许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但云州没有。

    之所以还没立刻死去,大概是武夫最后的倔强。

    赵银锣一直是个很倔强的人,总是一意孤行,屡次违逆姜律中的命令,就像刚才用力甩开他的手。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姜律中低声道。

    赵银锣沾满血污的脸上,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满牙床的血,断断续续道“头儿,我今年其实又养了一房小妾,十八岁,可嫩了。

    “但我怕你知道,没敢养在家里。你经常召我们几个银锣密会,三令五申,每年贪的银子不能超过五百两,贩夫走卒一次勒索不能超过十文,商铺酒家一次不能超过三钱。

    “你知道吗,我们几个私底下都笑话你,连贪污都要制定条例,天下也只有你了。我们几个银锣,表面上听你的话,其实背地里该怎么贪还是怎么贪。不然哪养的起这么多小妾呢抱歉啊,头儿,让你失望了。

    “所以,不用为我们这种人伤心,按照魏公制定的规矩,我应该被拖到菜市口斩首。

    “老唐喜欢喝酒,如果你能活下来,记得每年的清明,要多给他倒两杯酒

    “最后,最后一个要求我,我不想死在异乡,带我,回京”

    赵银锣瞳孔里的神采散去。

    “哎!”张巡抚长叹一声,自责道“是本官大意了,是本官大意了”

    “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这话,姜律中是笑着说的,但眼里的悲伤藏也藏不住,汹涌的流淌出来,化作滚滚热泪。

    梦巫缓缓走来,畅快的笑着“说实话,我们其实并不打算割裂云州,扶植山匪,囤积军队,只是一手有备无患的暗棋。它应该用在最需要的时候,而不是现在这样。

    “虽然姓周的经历查出了账簿问题,但按照我们的计划,不过就是把杨川南推出去顶罪。

    “没想到齐党竟如此愚蠢,暴露了与我们合作的秘密。招来了你们。

    “更让我意外的是,区区一个铜锣,居然能做到这一步,完打乱了我的计划。不得以,只能对你们下手,提前占领云州。要恨就恨那个姓许的铜锣吧,若非他坏事,你们原本不用死。

    “现在,你们先走一步,我会把那个铜锣揪出来,杀掉。”

    话音方落,忽然有两道劲风袭来,梦巫抬了抬手,便将两枚冷箭震碎。

    围墙上,站着一个挺拔昂扬的铜锣,手里握着司天监宋卿赠予的法器军弩,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凡物。

    它的一生,只能射三次。

    “我许七安就这么没排面吗,一口一个“那铜锣”?”

    他身上有血,但都是别人的血,一路杀进来的。

    许七安说完,目光落在死去的两位银锣身上,落在重伤不能再战的铜锣身上,那玩世不恭的跳脱气质倏地沉淀。

    眸光暗沉,面无表情。

    西城门,一道银光从天而降,轰隆钉在城墙上,碎裂的砖块四射,尘埃扬起。

    穿着鱼鳞软甲,扎着高马尾,身后一件猩红披风烈烈鼓舞,李妙真站在枪杆上,盯着弯弓搭箭的一众士卒。

    沉声道“为什么关城门?”

    三号许七安那贱人说的没错,城门确实关闭了,但李妙真没有鲁莽的破城杀人,亲自降临城头质问。

    “锵”一位将领拔出刀,戟指李妙真“杀无赦。”

    竟然不解释,直接动手。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李妙真眸光瞬间凌厉。

    崩崩弓弦震动的清越声里,数十枚箭矢射向李妙真。

    她不闪不避,一拍锦囊,一股股阴风钻出,缠绕住箭矢,改变它们的飞行规矩。

    箭矢擦着李妙真掠过,弓箭手们变成了人体描边大师。

    “铿!”

    李妙真腰间的飞剑出鞘,化作银色的闪电呼啸,游走过一位位守城士卒的脖颈,肆意收割着生命。

    哒哒哒密集的马蹄声传来,飞燕军疾驰而来,尘烟滚滚。

    四名铜皮铁骨境的百夫长,率领着炼神境的什长,杀上城头,配合着李妙真的飞剑收割守城士卒。

    “主人,你好久没使用飞剑啦”女鬼苏苏轻飘飘的落在枪杆上,从后面搂住李妙真的腰。

    这把飞剑是道门天宗赐予李妙真的法器,平时几乎不用,但每次出鞘,都意味着李妙真情绪很糟糕。

    “我很生气。”李妙真说。

    “是因为巡抚大人遇刺?”

    “不是,是因为一个贱人。”

    “”

    苏苏皱起好看的眉头,欲言又止,她是不是忘记自己是天宗圣女这件事了?天宗宗旨太上忘情,不喜不悲,可下山这几年,李妙真变的越来越冲动,越来越嫉恶如仇。

    硬生生把自己混成了急公好义的飞燕女侠。

    飞燕女侠的称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把飞剑轻盈似燕,杀人无影。其次才是她急公好义,哪里有不平事,她就飞到哪里。

    飞燕军再次展现出了攻无不克的彪悍战力,迅速清除城头守卫,接着,一位铜皮铁骨的武夫,一头撞开了城门。

    李妙真轻轻跃起,身形下坠,然后握住了长枪,用力拔出,与它一起坠地。

    在她的带领下,飞燕军杀入城中。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梦巫短暂的错愕后,大笑起来。

    啪嗒!许七安跃下墙头,握着监正送他的黑金长刀,咬牙切齿道“该下地狱的是你,你这婊子养的。”

    “许宁宴,你来干什么?”姜律中脸色大变,“你特娘的送死吗,你救不了我们的,走,快走。”

    我还走的掉吗许七安心说。

    他确实走不掉,因为梦巫锁定了他,正缓缓握拳,头顶的黑烟微微鼓荡,像是在蓄力。

    “宁宴,你”张巡抚闭上了眼睛,“你这是何必呢。”

    许七安一点都没慌,心里沟通神殊和尚

    “大师,快助我杀了此人。”

    “大师?”

    “卧槽,大师你还在不在?你别玩我啊。”

    “大师我草泥马的”

    拳罡扑面而来,耳边风雷怒吼。

    当是时,一声叹息传遍场“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许七安脚下,一道阵纹亮起,升起半透明屏障。

    “轰!”

    气机在屏障表面炸开,爆炸声震耳欲聋,铺在地面的青砖第一时间掀起,声势骇人。

    布政使司的大堂,轰隆隆的坍塌了半边。

    漫长的耳鸣过去,许七安听见姜律中的怒吼“杨千幻,你也在云州,你为什么袖手旁观,你刚才为什么没出手?”

    许七安豁然回首,看见一道白衣身影,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

    对于杨千幻的出现,他心里没有任何惊讶,只想说你这死鬼,你终于来了。

    许七安早就怀疑那个掳走梁有平的术士就是司天监的某位师兄,极有可能就是杨千幻。

    果不其然。

    我杨某人一生行事,何需向他人解释?杨千幻心里浮现这句话,但没有说出口,叹了口气,解释道

    “我来云州是身负师命,方才不在此处。”

    监正给他的任务是看好许七安。

    许七安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几位银锣遇害时,他并不在现场。

    “我带你们走。”杨千幻脚下阵纹扩散,笼罩向许七安,笼罩向张巡抚等人。

    “哼!”

    梦巫一脚踏裂阵纹,“杨千幻,想在本座手中救人,你还不够格。”

    杨千幻的回复是“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狂妄!”梦巫山羊须颤动,似乎生气了。

    “走不走?”许七安耳畔,响起杨千幻的传音,“我只能带你走,人数太多,阵纹无法成型便会被破坏。”

    许七安嘴角一挑“你还有一个办法,带这家伙走。”

    “外头有数百名叛军。”杨千幻警告道。

    “我知道。”许七安回答。

    短暂的沉默后,杨千幻道“好。”

    他用力跺脚,阵纹迅速扩散,这次,只笼罩了梦巫一人,在他刚刚反应过来时,两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带出城去打。”许七安朝着天空喊道。

    没有得到回复。

    许七安把两名银锣的尸体带进了大堂,轻轻放在姜律中脚边,“抱歉,我来晚了。”

    “你不该来。”姜律中沉声道。

    我还是来了许七安很想玩梗,但话到嘴边,变成了苦涩的笑。

    铜锣们互相搀扶着进了内堂,打坐吐纳,抚平伤势。

    姜律中扫了一眼幸存的铜锣们,眼里多少有些欣慰,但外头隐约传来的打斗声已经进入尾声,这让他意识到大伙没有脱离险境。

    “外头什么状况?”张巡抚望向大堂之外。

    “大概还有四五百叛军,我杀进来的时候,虎贲卫已经折损殆尽了。”

    铜锣们睁开了眼睛,他们的眼神是一样的,充斥着绝望。

    “罢了,罢了”张巡抚惨笑一声“看来在劫难逃,本官有负皇恩,有负魏公的嘱托。”

    “你不负他们的,你负的是这三位死去的银锣。”许七安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门槛处。

    “宁宴,你走吧,以你的战力,从后堂离开,能脱身的。”姜律中红着眼眶,催促道

    “滚滚滚,赶紧的,老子今天就和部下一起死在这里了。你是魏公看中的人,你要死在这里,魏公会刨我坟的。”

    “有希望的,只要撑下去,我们会有救兵的。”许七安的视线里,已经看见叛军的身影了,他们攻进来了。

    他回首,朝张巡抚拱手“巡抚大人是个好官,虽然也有一肚子的坏水,但心里终究是把百姓摆在前头的。我讨厌这个世界,但能看见你这样的好官,我很欣喜。所以我不想让你死。”

    他接着朝姜律中拱手“姜金锣是个好上级,教坊司喝花酒是一把好手,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请你去教坊司,看上哪个花魁尽管说,浮香不行。”

    他看向三名银锣的尸体“不管他们生前是怎样的人,至少在死之时,没有辜负打更人三个字。”

    最后,他抱拳,抬到头顶,“魏公待我恩重如山,处处优待,没道理享受福利的时候冲在最前头,遇到危险又龟缩在后。”

    说完,他关上了大堂的门。

    姜律中微微动容,嘶哑的喊道“宁宴!”

    一位铜锣嘴皮子颤抖,喃喃道“不行的,不行的,他在冲击炼神境,他根本撑不住的”

    张巡抚颤巍巍的起身,虚弱的风一吹就倒,但他还是坚强的站了起来,朝着许七安的背影,深深作揖。

    外面的情况他们看不到了,但在弓弩发射的声音里,在兵器碰撞的声音里,在嘈杂的喊杀声里,传来少年激昂的吟唱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许七安守在庭院入口,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叛军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甲胄在这口监正出品的长刀中,脆弱的仿佛纸糊,更何况是血肉。

    起初还感觉到不适,对于双手染血充满着恐惧,但杀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叛军中,多以普通人为主,偶尔有几名炼精境的高手。对于气机浑厚,半只脚踏入炼神境的许七安来说,其实也没太大差别。

    但架不住人海战术,且自身状态实在糟糕,一气斩杀十几人后,许七安渐渐力竭,胃里翻江倒海,手臂麻木,失去知觉。

    最麻烦的还是弓弩,这些玩意密集攒射,根本不是一把刀能扛住。

    好在胸口绑着法器铜锣,等闲刀枪剑弩无法伤他,许七安尽量嗑飞射向面门的冷箭,其余地方也就随它了。

    一气斩首五十人后,许七安到达了第一个极限,体内气机枯竭,双眼发黑,精神宛如干涸的池塘,下一刻就会昏迷过去。

    当他撑过这个极限后,诧异的发现,干涸的池塘涌出了新泉,滋养着元神。

    周遭的景物变的清晰,士兵们狰狞的面部表情,鼓起的肌肉,挥舞战刀划出的轨迹一切细节都准确无误的被捕捉,烙印在脑海里。

    这就是炼神境,能东西周遭一切的炼神境?

    不,还没到极限,还可以继续突破。

    向死而生!

    许七安忽然明白了神殊和尚的意思。

    不眠不休的压榨元神,本身就是一种向死而生。但还不够,如果把元神比喻成一块铁胚,普通武者晋升炼神境,相当于锤子只砸一次。

    许七安现在做的是反复捶打,淬炼元神,一次次在生死边缘突破极限。

    斩首一百人,他再次面临极限,强撑过去后,新泉汩汩冒出,精神力再次突飞猛进。

    “不行了,快撑不住了臭和尚,老子这条命就交给你了,你可别耍我啊老子京城里还有一大群想通的妹子呢”

    一气斩杀两百人后,新泉没有继续涌出,因为许七安力竭而亡了。

    元神的飞速成长,与肉身并没有关系。他一次次压榨元神,其实也是一次次压榨肉身,元神有新泉涌出,但肉身没有。

    这个杀神终于停止挥刀,拄着而立。但叛军没有继续进攻,他们握着战刀,面目狰狞,警惕着,恐惧着,他们被杀的胆寒了。

    “拿弩箭射他。”人群里有一个声音大声喊。

    嘣弓弦震动,弩箭激射而出,不知道是体力耗尽,还是情绪紧张,原本射向眉心的弩箭竟然偏了,擦着许七安的头皮飞过。

    但叛军们欢呼起来。

    “他死了,他死了哈哈哈哈,这狗日的终于死了。”

    “剁碎他,剁碎他为兄弟们报仇。”

    一拥而上。

    但就在这时,一口飞剑破空而来,绕着人群一划,将最前方的几名士卒斩杀。

    紧接着,四名宛如神魔般的武夫撞破围墙,率领一群甲士杀了进来。

    此时叛军还有三百余人,但面对这支天降奇兵,不比韭菜好到哪里。一条条生命被收割,一个个士卒倒下,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清理完叛军的飞燕军,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庭院入口处,一个少年傲然而立,身上插满了箭矢,脚下是横陈的尸体,他站在尸山上,拄着刀。

    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披着猩红披风的李妙真,站在他的面前,背影竟有些落寞。

    原本满腔怨气和怒气,幻想过再次见面,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的李妙真,此时此刻,竟如鲠在喉。

    李妙真红着眼圈“对不起,我来晚了。”

    “妙真”

    一位百夫长走过来,目光却停留在许七安身上。

    “哗啦啦。”他原地站直,鳞甲碰撞,朝着许七安抱拳。

    哗啦啦鳞甲碰撞声响成一片,四百多名飞燕军同时抱拳,整齐划一。

    他们甚至不知道庭院入口站着的这位少年是谁,叫什么名字。但他们发自内心的敬重。

    “进去看看,巡抚是死是活。”

    李妙真的声音略显空洞。

    “是!”

    百夫长绕过许七安,奔进了庭院。

    人群之后,倾国倾城的苏苏,静静的站在角落里,怔怔的看着许七安。

    “你是笨蛋吗”

    哐

    百夫长推开门,看见盘膝坐了一地的打更人,看见了完好无损,但脸色惨白的张巡抚。

    众人脸上露出了绝望之色。

    百夫长一愣,忙说道“在下飞燕军百户,李虎,你们得救了。”

    飞燕军?!

    打更人们面面相觑,虽然不明白飞燕军为何会出现在此,但外头的喊杀声确实是停了。

    他们得救了。

    绝境逢生。

    “呼”张巡抚一个踉跄,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他用力扶着桌子,才没让自己摔倒。

    “宁宴呢”张巡抚问道“外头那位,那位铜锣呢?”

    死里逃生的打更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百户忽然有些闪避,不敢看他们的眼神,他们眼里有着希冀,有着从自己口中得到好消息的渴望。

    “他战死了。”

    张巡抚连滚带爬的冲出大堂,穿过庭院,来到了许七安面前。

    但他看到的,只是一具残破的人形,浑身插满了箭矢,布满了刀伤,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没来由的,他耳畔回响起少年最后的吟唱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一诺千金重

    这一刻,巡抚大人瘫坐在地,老泪纵横。

    城外。

    一排排床弩攒射,弓弦声清越回荡,一架架火炮发射,轰隆声震耳欲聋。

    杨千幻脚下亮起一道道阵纹,功能各不相同,有时是狂风裹挟着箭矢,增加它的穿透力,或者改变运行规矩,追击敌人。

    有时是召来火焰,增添炮弹爆炸的威力。有时则是纯粹的召来天雷,轰杀敌人。

    “我精通三十六种阵法,其中二十中是攻杀之术,杀你这蝼蚁,不过弹指之间。”杨千幻冷哼道

    “但你要是收回之前那句话”

    “什么话?”

    已经数次召唤战魂的梦巫,身形狼狈,尽管他战力无双,却无法触及到掌握了传送阵法的杨千幻。

    “你刚才说,我要在你手中救人,还不够格。男人,你成功激起了我的怒火。”

    “收回又怎样,不收回又怎样。”

    “收回就留你尸,不收回就让人化作灰灰。你们巫师不擅长攻杀,尸体堆积如山的战场才是巫师的主场,至于这里,我说了算。”

    “我想走你一样拦不住。”

    梦巫隔空一掌,拍的炮弹炸裂,他被狂热的气浪推的踉跄后退,嘴角沁出血丝。

    “现在张巡抚和姜律中已经死了,等山中囤积的大军赶来,你也只有灰溜溜逃回京城这条路。”

    说到这里,梦巫忽然心悸了一下,他皱了皱眉,一边后退,一边掐指运算。

    对于卦师而言,心悸就意味着冥冥中的预兆。

    “怎么可能”梦巫失声惊呼。

    他算到了危险,危险来源于姜律中。可是,他现在本该死去,没有任何生机才对。

    行动之前,他卜过一卦,卦象显示,今日都会非常顺利。可如今再算,一切都已经变的不同。

    卦象显示,大凶之兆。

    是谁屏蔽了天机?

    “轰轰轰”

    地平线尽头,一道身影狂奔而来,他前一刻还在遥远的天边,下一刻已近在眼前。

    是面目狰狞,双眸赤红的姜律中。

    狂暴的气机如海潮翻涌,昭示着主人的无边怒火。

    驿站,大厅。

    宋廷风和朱广孝守在大厅里,楼上只留一位铜锣看管犯人。

    两人的佩刀放在桌上,谁都没有说话,寂静的枯坐,这样的气氛已经维持了半个时辰。

    突然,两人耳廓齐齐一动,听见了车轮辚辚的声音,在驿站门口停下来。

    宋廷风和朱广孝抓起佩刀奔了出去,在院子里看见了张巡抚,看见了铜锣们,看见了高马尾的李妙真。

    他们脸上镌刻着悲伤,沉默不语。

    “宁宴呢?许宁宴呢?”宋廷风在人群里张望,没有看见同僚的身影。

    “在外面。”一个铜锣低声说。

    宋廷风心里“咯噔”一下,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然后,他在驿站外的马车里看到了许七安。

    他脸上盖着一件袍子,宋廷风能认出他,是因为那口与众不同的刀。

    宋廷风伸出手,颤抖着,扯下了袍子。

    半个时辰前,还是生龙活虎的同伴,现在已经没有了表情,永远的没有了。

    宋廷风站在那里,低着头,也许有个五六秒。突然,“啊”撕心裂肺的嚎了出来。

    “节哀”一名铜锣走过去,眼里含泪。

    “滚!”朱广孝一脚把他踹飞出去。

    宋廷风还在那里哀嚎,“我去你娘的节哀,老子兄弟没了,你让我节哀你们还我兄弟,还我兄弟嗷嗷嗷”

    灰蒙蒙的世界中,许七安再次见到了那座小庙,庙里盘坐着一个俊秀的年轻和尚。

    “大师”许七安悲愤道“我好像死了,我想问候一下你家女性,不知是否方便?”

    ps这章九千字,三章合一。

    昨晚我码字,码着码着,就睡着了。五点半起来的,然后洗了把脸,继续码字。因为剧情原因,不好断章,最好是能连续读完才有所以我想,干脆一口气写完吧。于是就写了九千字。

    嗯,下一章收尾,云州案就结束了。回京城泡公主去。

    记得帮我抓虫,我去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