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摘书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笙歌雪刃 > 第一卷:繁华盖顶霜满行 第七十七章 黑洞洞寂夜独行
    夜色已深,晚宴已散,但范邸里仍旧灯火通明。范府的夜色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是透着奢靡的。妙园内,暖阁里炭火烧的正旺,范妙姝房里燃起了夜幽兰,香气弥漫,整个主屋都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香气,不浓郁却经久不散。

    明筠沐浴之后,换了一身淡绯色的寝衣,她挽着裤腿坐在窗前的软榻里,白净细嫩的腿上在膝盖处青了一大块,上面涂满了白色的药膏。阿薇坐在软塌边上,手里拿着帕子,正在给明筠细细的擦着头发。

    作乱的牙齿仍旧一跳一跳的疼着,脸颊肿的明显,止疼用的丁香散也敷了,可还是疼。可见人遇上牙疼这事儿着实没有什么好办法可解。

    明筠的手心儿里躺着一条火红的玛瑙穗儿,正是她自己做的那一条,材料都是上佳的,只是工艺有些粗糙。穗子顶上编的福结一边松一边紧,有些地方还明显的出了错。这样一条穗子,别说是送人,就是留着自己用都有些寒颤。

    “主子,疼么?”阿薇小心翼翼的问。

    明筠摇了摇头。窗边的小篮子里放着编好的穗子,她随手拿过来,放在手里把玩着。

    阿薇看明筠一直盯着珠穗儿看,便问“主子,这个已经做好几天了,不送过去么?”

    “再说吧。”明筠将其握起手心儿。

    阿薇拿出药匣子,取出一个白瓷瓶,仔细的给明筠上药。

    “这药,治伤口管用么?”明筠突然问道。

    阿薇今日刚被说了几句,主子出门也没带上她,正急于表现,便详细的说了起来,“这用在您身上的药都是最好的,无论是跌打损伤,还是哪儿不小心破了口子,都能用,不仅止痛止血,还不化浓。”

    “那留疤么?”明筠又问。

    阿薇笑了起来,“主子,怎么会呢,您膝盖上也没破皮,断断不会留疤。”

    “那如果口子比较深呢?”明筠继续发问。

    “这是难得的好药,珍贵的很,自然是有些祛疤的效用。”阿薇答。

    明筠点了点头,拿起这瓶药仔细的看了看,也将它放在了窗台之上,道“就把它放在这儿吧,用着也方便。”

    夜色愈浓,范妙姝换上了浅紫色的寝衣侧倚在床上,散着一头乌黑光亮的长发,一半在胸前,一半捋在脑后,她左手背支着头,身下垫着几个松软的姜黄色团花枕,一床石榴红的绣花锦被从腰的位置开始半盖着,浅红色的纱帐在床尾放了一半下去。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只留一余袅袅残香萦绕。

    罗盈还在地下收拾着,她将那红狐裘仔细的翻看一遍,见它的底边上都沾了灰,再加上一些雪水,有些发黑了,带着惋惜道“夫人,这个狐裘已经脏了,真真是可惜了。”

    范妙姝瞥了一眼过去,淡淡的道“嗯,确实可惜了,这样好颜色的狐裘,有好几年没出了。”她沉吟了一下,吩咐道“把它好好清洗一下,留着赏人吧。”

    “喏。”罗盈应道,随后她又谄媚的笑了起来道“这样好的东西也不是人人都配穿的,也不知道谁这么好福气能得夫人您的赏。”

    范妙姝嗤笑了一声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床侧有一盏明灯,跳跃的火光发着橙黄色的光晕,映在范妙姝的脸庞上,打出一道道阴影,也给这罗绮奢华处添上了丝丝神秘。

    “你说,现在孟真他在干什么?”范妙姝自然自语道。

    罗盈觑着眼睛看向范妙姝,不敢作答。

    “都这些天了,他是不是已经得了信儿,正筹划着怎么应对我?”

    罗盈依旧不敢作声。

    “那也好,我就看看他打算怎么办。”

    范妙姝看着罗盈轻笑出了声道“你看你,一说起这些,就不敢作声了,活像只鹌鹑。”

    罗盈跟着范妙姝,也讪讪的陪着笑。

    明筠房里,今晚是小婢子阿喜上夜,与往常一般,她抱了床被褥过来暖阁打地铺,这一点她还是挺知足。像她们这种奴婢,上夜的时候是没有床睡的,得亏主子好脾气,她才有的地铺可睡,若是遇到不好伺候的主子,别说是地铺了,直接让人在床尾跪一个晚上,那都是有的。

    夜深人静,本来她已经睡熟了,可一泡尿把她给憋醒了,这大冬天的,外面天寒地冻,现在还不是太急,她也懒得从温暖的被窝里离开,就想着再憋一会儿,说不定天就亮了,于是她就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继续躺着。可正在她迷迷瞪瞪又准备睡了的时候,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本就在上夜,还以为是主子醒了,睁开眼睛转头去看,一瞬间她眼睛睁的老大,睡意全无,一个轱辘翻身坐起来。

    她刚准备说话,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嘘!”。

    在幽暗的灯火下,一双大眼睛与她直直的对在一起,眼神里带着警告,警告她不要出声。

    阿喜快快的点着头,示意自己绝不会出声,那手才松开。她紧紧的盯着对面人,心在胸口里咚咚咚的直跳,在她的跟前,正是她的主子。可令她心慌的事,她尊贵无比的主子正穿着她的粗布衣裳,绑着奴婢的发式,脚上的鞋子也穿得好好的,一副要偷偷出门的样子,这个认知让她的魂儿都要被吓飞了。

    “你不要出声,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不会被人发现的。”明筠凑近阿喜的耳朵,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道。

    “主子,求您不要,若是被人发现了,夫人一定会打死我的。”阿喜被吓的面色惨白,她跪在地上,一脸快哭了的表情。

    “我才是你主子,你要听我的话,你要是不听话,不用母亲,我自己就能处置你。”明筠表情凌厉,把阿喜愣住了,而后明筠又拉住阿薇的手,带着笑道“不过,你只要听话呢,我重重有赏。”

    明筠一番威逼利诱之下,阿喜终于浑身颤抖的爬进了明筠的织锦被,穿上了主子的绸缎衣,可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感受那份绵软与丝滑,她只觉着害怕。

    “装也要装的像,你别抖了,你把头蒙上,谁说话也不用理。”明筠趴在床边儿嘱咐着,随后好笑的笑了起来道“今天你怎么就醒了呢,往常你可是一觉睡到大天亮,我来来去去呀,你都不知道呢。”

    阿喜一听,果然脸更白了。

    “嘘!”明筠朝阿喜挑着眉头,点头示意。

    阿喜的头点的和拨浪鼓一样,飞快的把头蒙上。

    明筠将窗台上放着的那瓶金疮药塞进怀里,假装怕冷般的捂住口鼻,低下头出了门。门外自然是有人值夜的,可在外面值夜的都是更低等的奴仆,哪里敢管在主子房里的这些红人,况且这样的深夜里,即使有那么两盏石灯亮着火,可暗乎乎的又能看得清什么。就这样,明筠一路奔去了院子的西北角,那里一向是奴婢们的禁地,就更没有什么人了。

    如果问明筠怕不怕黑,那自然是怕的,她走的这一路步子迈的都极快,也不敢回头看那走过的黑洞洞的路,一颗心像是被线提起来似的,不安的很。可是她只有晚上才有这样的机会,那里一向不许人随便去,她就是想去弄明白一些事情。

    方茴那里还没睡,她换了药不久,药劲儿正浓,火辣辣的疼的厉害。屋里的桌子上燃着一盏小油灯,颤抖的火苗发着微弱的光,白桃缩在炉子旁边,盖着一条羊毛毯已经沉沉睡去,发出轻轻的鼾睡声。

    这时,窗外传来细微的声响,是脚踩在雪上的嘎吱声,很快,在昏暗的烛光下,一个人影映在了窗户上。没有像之前那样躲躲闪闪,这一次那个影子轻轻的敲了三下窗户。

    方茴轻轻的起了身,走到白桃身前,蹲下,往她脖子后面重重一敲,细细的鼾声戛然而止。

    打开门,一股冷风灌了进来,桌上的小油灯本就是火星一点点,这下子,全灭了,室内真的漆黑一片,还好月色不错,反射着地上的白雪,才不至于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深夜造访,有何贵干?”方茴的唇色仍是惨白的,她站在门口,拢着领口道。

    明筠走到了门前,与方茴对上了眸子。方茴的眸子较一般人颜色略浅,是一双与中原人不太一样的琥珀色眼眸,她头发没梳,就那么随意披在身后,发质不算好,略有些毛躁,一身深青色的男子长袍,外面披了件羊毛里子的长披风,亦是很深很深的颜色。在月光下,她的脸是惨白的,嘴唇是惨白的,露在外面的一双手也是惨白的,浑身上下,似乎无一丝血色。她的表情此刻也是冰冷沉默的可怕,让人看了心里犯怵。

    明筠道“你知道我是谁吧。”

    方茴低低的笑了笑,道“您既然来了,我自然认得出。贵女,不知您深更半夜如此打扮,是来做什么?”

    明筠靠近一步,从怀里掏出了那瓶金疮药道“这个是给你的,不请我进去么?”

    方茴很是讶异,随即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她看着那瓶金疮药,一时间没有伸手接。

    “拿着,给你的,上好的金疮药。”明筠将瓶子递了过去。

    方茴依旧没有动作。

    明筠见方茴没动静,便直接塞到了对方的手心儿里,道“拿着呀,上好的伤药。”她看方茴目光犹豫,笑道“又没有毒,我只是看见你受伤了。”说着,她抿了抿嘴唇,低言道“你该知道我先前来过一次,那日,你看见我了吧,我就躲在那边的大树后头。”

    方茴手里握着伤药,蹙着眉看着明筠,而后叹了叹,道“随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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