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摘书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笙歌雪刃 > 第一卷:繁华盖顶霜满行 第四十六章 兄弟之情学无用
    王都城内,范铭书房内

    暖阁绢窗隔风雪,淡金色的冬阳穿过透薄的绢洒入房中,暖洋洋的铺满半间屋子。

    范铭握着书简,满卷的墨字和暖融融的阳光让着昏昏欲睡,他一边瞌睡的点着脑袋,嘴里一边念着诗文“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莫如——”

    “莫如什么?”

    范铭还在懵着,顺嘴接上“莫如兄弟。”说完之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慌忙站起身来,心虚的喊了声“夫子。”

    站在范铭对面的是个老者,头发花白,面容古板又严肃,是大夫人专程请过来教导范铭的。老者名叫严霩,乃是晋国有名的饱学之士。范铭是个顽劣性子,从不爱书本,只喜欢打闹玩乐。族学的那些夫子们摄于范铭的身份,不敢过分管他,更放纵了他的霸王脾性。大夫人也是没法子,只得请严老夫子亲自出山震慑。严老夫子曾是范吉辉同范吉佑二人的夫子,老人家年岁已经很大了,早已归隐山林闭门不出,大夫人为了求他下山教导范铭,竟真的简衣木钗亲自上山去请。

    “就真的这般看不进去?”严老夫子看着范铭,问道。

    范铭垂下了脑袋,支支吾吾的辩解道“不是的,夫子,只是这太阳晒着太暖和,一不留神就——”

    “借口。”严老夫子道。

    范铭闻言,闭上嘴不敢再多说话了。他低着头,眼睛四处的飘,撇着嘴唇,只等着夫子开口责罚,这两天都是如此,他也都习惯了。可今日,他等了半天,也不见夫子开口。这两厢沉默着,他就开始忐忑,莫非今天要罚一个大的?

    可是没等到惩罚,等到的只有一声叹息。

    范铭忙抬起头,觑眼看向夫子。只见,老夫子正看着他案桌上的简书叹气。那简书上是他还没打瞌睡前抄写的《常棣》,莫非老夫子是在叹他字迹难看?范铭这就有些委屈了,他自认为自己的字写得还是很不错的,族学中的夫子们常常夸奖他的字。

    这么想着,范铭自顾自的开始辩解道“夫子,我只是今日没写好,下次我用心写,肯定好。”

    严老夫子却没有答话,将范铭抄写的那卷书简拿起来,边看边叹气。

    范铭实在不知夫子不断叹气到底是何意,忍不住问道“夫子,您为何叹气?是我写的不好么?”

    严老夫子这才看向范铭,道“君子,你读这篇《常棣》有何感受?”

    范铭蹙眉。他在读这一篇时没有用心看,只大体知道是讲兄弟,可万一不是那个意思说错了,岂不是又要挨罚。范铭在说实话与瞎编乱造两个选择之间来回揪扯着。

    还没等范铭纠结完,严老夫子将简书放了回去,道“既然你也没仔细看,这一篇也就不学了。《常棣》这篇,学也无用,你不学也罢。”

    “啊?”范铭闻言,很是惊讶。也不知老夫子说的是气话还是真不打算教这一篇。他母亲每日晨起都会让老嬷嬷喊他早起温书,《常棣》是他按着顺序抽出来的,按先前学的顺序,今日理应学这一篇的。

    “今日,我们来学《民劳》这篇。”

    竟真的不学了,范铭有几分高兴,《常棣》这一篇长的很,读起来也拗口,正好不想背。不过当他拿到《民劳》这一篇时的书简时,他嘴角一抽。还不如《常棣》呢,什么劳什子的《民劳》,这一篇的篇幅能顶两个《常棣》。

    好不容易挨到下学的时辰,范铭刚想跑出院子透透气,他就被母亲身边的荆姑姑叫去正院。他心里有点儿忐忑。他母亲的眼线遍布他的身旁,肯定是那些个多嘴的奴才又去告他的小状!

    范铭的脑海里提前预想了今日会挨怎样惨烈的打。他提着心吊着胆走进了母亲的卧房,母亲正坐在妆台前,背对着他。

    “母亲,您叫我?”范铭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过,事情与预想的有些差别,母亲似乎没有特别生气,既没有骂他,也没有抄着那把令他闻风丧胆的缠红柳条棍来打他,而是对着镜子,半侧着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和眼角,与范铭问道“铭儿,你看我最近是不是老了些。”

    范铭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拍母亲马屁他还是很积极的。他立刻凑上前,笑嘻嘻的阿谀奉承道“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怎么会老呢?在儿子眼里,这满王都的所有女人,都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母亲您的。”

    大夫人虽平素凶了些,但只要是女人,有哪个不爱听好话儿,即使知道不是真的也开心。她笑着看着范铭,用手指点了点范铭的脑袋,道“这些年,生生被你气老了。今日的事儿,我可是都知道了,叫你温书,你竟然敢给我睡觉,仅此一次,这一回我饶了你,但下次我可真要罚你了。”

    范铭知道母亲所指,陪着笑脸,阿谀的给母亲捶着肩膀。

    “行了,别装模作样了。”大夫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对儿子的这一番奉承还是很受用,她对着镜子又照了照,开心的抿嘴笑了笑,拉过范铭的手道,“铭儿,我刚接到了信儿,你父亲明日就要归家了。你父亲大半年没见你了,他明日见你长高这许多定然高兴,我早些时候让绣娘赶制了一套好衣服,精神的很,你明日穿上。”

    荀礼见了这许多财物,当即就收了下来,说是十日之内必帮他办成此事。

    果然次日一大早,范铭的手里就多了一封来自中行氏荀礼的邀帖,帖子是荀礼亲笔写的,那字歪七竖八的非常难看,不过他的字比荀礼的好不到哪里去,也就没脸去取笑人家了。那帖子内容也直白,就是说三日后,邀他去中行府去小聚。中行府他经常去,也不疑有他,欣然的就应下来了。

    兴致高涨之下,就打算亲自写封回帖给荀礼。范铭的随侍南栋在一旁给范铭磨着墨,他手上一边动作一边说道,“君子,年底的考较马上就要到了,您这个时候去中行府玩儿,夫人恐怕会不高兴的,而且,宗学里布置的那三篇策论您还没写呢。”

    范铭手中的笔顿了一下,他“啊”了一声,“是啊,还有那三篇策论,我一篇都没开始写,怎么办,母亲要是知道了,非得揍我。”

    “那君子不如现在就开始写,先从那篇简单一点的开始写起吧。”南栋说着,从旁边书案上的一堆竹简中挑了一卷出来,打开放在范铭眼前。

    范铭拿起来看了看,而后眼角微微一跳,“这个怎么这么难,这个留着最后写,你再拿个来我看看。”

    “这个已经不算难了,君子。”南栋虽然这么说着,却听话的将其他两卷都抱了过来。

    范铭一个一个的看过去,然后他发现没有一个简单的,怎么全都那么难。他两只手抱着脑袋,苦着一张脸,气闷的“啊!”的大喊了一声,满是愁绪的道,“怎么办?后日就要交了,可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南栋沉吟了片刻,道,“君子,既如此,你不如去问问程小君子,他的策论是写得最好的,连宗学里的族老都在夸。”

    “我不问他,他也就书读得好而已,我一见他就烦。”在范铭眼里,这个程堂弟除了学问好,就没有一点儿可取之处了,成天里弱不禁风的、阴阴郁郁的。

    范铭觉着心头一阵烦躁,用小臂将那三卷书简给扫到桌子下面去,自己无精打采的趴到了书案上,有些置气的道,“不写了,不写了。”

    南栋叹了口气,复又将那三卷书简给拿到了范铭眼前,道“到时候您交不上,先生又要跟夫人告状了,介是总是少不了一顿好打。”

    范铭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母亲每次打他都下手下的贼狠,每次他被打的经历他都记忆犹新,可是策论这个东西他觉着自己是真的写不出来。他看向窗边儿叹了口气,突然,他的眸光扫过另一个矮桌上的搁置着的一个棋盘,那是前天晚上他和子稷他们玩六博时用的,瞬间,范铭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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