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摘书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天醒三世 > 真武纪 鸿始圣地——232失忆
    古语有言,一人一生要死三回,第一回是肉体的消亡,第二回是魂魄的泯灭,第三回则是思念之人的遗忘。

    “我……在哪?”

    白宇身着褴褛灰衣,凹陷的颧骨,深褐的眼窝,杂乱的发梢,就像是罪大恶极的囚犯,遭受了非人的牢狱之苦。

    “汩汩”

    他漂浮在一曲黄河之上,望不着边际,望不着首尾,手足无力,仿佛这副躯体早已不属于他,他只是苍莽大地上的一缕孤魂。

    “我……是谁?”

    恍惚间,他似乎瞥见一道人影,一抹雪白,身缠虹光,如同神子临尘,那人每踏出一步,白宇的头颅似乎都裂开一道口子,痛不可遏。

    “你……是谁?”

    那人熟视无睹,执着地走着,朝那永无止尽的彼方,“咯噔……”足足走了数千步,而白宇在痛苦与煎熬中仿佛渡过了千年,像是重重梦魇诛心,在河流上昏死过去,眼帘落下的前一息,一幕绮丽的光景浮现,那是何等的光景,祥云缭绕,瑞气千丈……可与他无缘。

    “咚咚……”

    “咕咕……”

    一个宁静的村庄,石瓦铸成的烟囱冒着袅袅炊烟,枝丫零落的林间有怪鸟在啼叫,一股阴森的幽然气息在蔓延。

    一处不起眼的木屋,凉风吹开柴扉,一口沸腾的锅子飘出浓郁的香草芬芳,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端起一碗黏糊糊的褐色东西,小心翼翼地走向床边。

    平坦的木床上卧着一个男子,他头颅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蝶骨处的瘀血像是要流淌出来,可谓是半身不遂。

    女子用汤勺舀出一口粘稠液体,粉嫩的唇角轻启,吹了吹热气,才伸向男子的嘴边。

    这怪东西大抵上是深山老林里的异草,刺鼻的气味使得男子皱起了鼻尖,口中叽里咕噜,喃喃自语。

    “咻咻……”

    阴风起,一个灰衣老者凭空撕开一个窟窿,从虚空遁出,瞄了眼床上的男子,愤然道:“这小子坠入淮河,周身百骸无一幸免,颅腔溢血,灵识大损,挺了半月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白白费了我那么多奇珍,真是气煞老夫。”

    女子闻言不语,熟视无睹,面色平淡,专心喂食着汤药。

    灰衣老者愤愤不平,气呼呼地刮了眼女子,“哼,这小子不仅命大,福分还不小,待他醒来,我定要好好责问一番。”

    灰衣老者踏着诡风,幽幽而去,女子取出手帕为其擦汗,满面柔色,仿佛二人心有灵犀,又像是她能看透男子的心扉。

    匆匆中,一旬的日子又已流过,男子的伤势已恢复了七八,头颅的纱布拆去,雪白的发丝逐渐展露,一根根明亮剔透的白丝细若银针,触之柔润,软如温玉。

    女子倚靠在纸窗前,巴望着外头的汩汩淮河,呢喃细语,“也该醒了吧……”

    话语刚落,习习凉风拂过,床上的白发男子隐隐有了苏醒的迹象,躯体在微微晃动,干裂的喉骨蠕动了几下,像是诞下不久的新生儿,缓缓睁开明净的眸子,打量着看似陌生的国度。

    二人相视一眼,男子的那对眸子漆黑如墨石,光是盯着就足以令人胆寒而后怕,而女子的丽目犹如夜空中的黑曜石,焕发着璞玉般的辉芒。

    “还能记得起来什么?”

    男子闷着脑袋,一声不吭。

    女子绾起凌乱的发髻,说着:“我叫梦欣。”

    “梦……欣……”

    男子反复念叨着,过了三息,呆板地摇着头。

    “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吧……”梦欣顿时起了兴致,发丝轻舞,来回踱步,“你落在了淮河,不如就叫……”

    “取名?”

    男子抬起头来,此女的花容月貌一下便映入了他的眼帘,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尘世芙蓉,不可方物。

    梦欣的手指竖在唇间,琢磨了几息,还是踟蹰不定,最终目光一柔,飘向男子,“忘……阿忘,阿淮……不如就叫忘淮吧。”

    “忘……淮……”

    男子念了两声,神色迟钝,像是陷入了囹吾。

    “对啊,你既然回忆不起过去,无非是由于痛苦与难舍,而忘却则是你唯一的解药。”

    一番看似晦涩的话语听起来却娓娓动听,梦欣俯下身子盯了男子一眼,男子腼腆一笑,相继点头示意。

    梦欣举起熬制好的石锅,为忘淮斟了一杯茶,双手托着下巴,“喏,尝尝呢。”

    忘淮轻轻嗅了一口,二话不说,痛饮而下,三息后,砸吧了下嘴皮子,“呕”的一声,“好难喝啊。”

    “噗嗤”

    梦欣被他这一举动逗笑了,明眸弯弯,皓齿含含,“你是不是傻!这是药膳,外头可遇而不可求的惜珍。”

    忘淮似懂非懂,只顾着点头,接着一脸纠结地望着茶杯,思忖了几息,不管三七二十一,忍着苦味一口蒙了下去,险些喝得个七荤八素。

    “咳咳”

    梦欣轻拍着他的后背,嬉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忘淮舒了口气,询问道:“梦姑娘,我这是在哪?”

    “哦,对哦,我都忘了说这茬了。”梦欣俏皮地吐了下舌头,轻咳了两声,正经八百地解释起来。

    这里是苍穹九峰之一的第八峰,位居苍穹域的边境处,由于峰中人大都是德高望重的老一辈,以千珩流派为名,毒术威名赫赫,以三位帮主为首,炼药悬壶济世,世人称之为魔峰。

    有魔必有仙,仙魔二峰之间仅仅隔着一条河川和一片雾霭,不过二峰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虽说隔着近,但古时曾有神人作法,雾霭为障,河川为阻,二者无异于两个国度,若想穿越此地无非是凭借一叶扁舟,唯有徒手撑桨划船而过。

    “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自己是从何而来?”梦欣瞪圆了眸子,意欲看出点端倪。

    忘淮蹙起眉头,不经意瞭望了一眼天边的雾霭,道:“梦姑娘,你知道淮河的源头是哪吗?”

    “淮河的源头?这倒是个新鲜事。”梦欣嘟囔了一会,回应道:“淮河是河川,它的尽头无疑是一望无垠的海。”

    “海?那……海的尽头呢?”忘淮的漆黑眸子趋于空洞。

    梦欣无奈地撇撇嘴,“这我哪晓得,古籍中可从未有人提及过,换言之,若连古之大能都无法抵达,那就意味着海不是我等可触碰的地域。”

    说着,话锋一转,“况且自从天醒降临,海禁与雷禁的双重禁制的丛生,更是无人敢肆意踏入,久而久之,海就成一大神鬼莫测的不可知地。”

    莫名的,忘淮自顾自叹气,神色惘然。

    梦欣的眸子清澈通透,此刻却掺杂了一丝怜悯,仿佛她二人同命相怜,亦或是她慈悲心肠。

    忽的,屋子里卷起一阵黑风,一道幽森的嗓音刺人心扉。

    “既然人醒了,为何不带他来降魔殿?”

    冷漠,孤傲,不容反驳。

    半柱香的功夫,眼前矗立着一扇古铜色的巨门,两个长辫童子守在门口,他们的衣着,口吻,肢体语言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二位,帮主恭候多时了。”

    说罢,含笑不语,佝偻着身子骨鞠了一躬。

    “咣……”

    那道巨门颇有灵性,不多不少,恰好空出二人通过的缝隙。

    梦欣轻车熟路,走在前头,小声叮嘱道:“阿忘,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你就只管摇头。”

    “为什么?”

    “哎呀,这儿的老一辈都生性多疑,总喜欢问些有的没的,我怕吓到你。”

    忘淮若有所思,抿了抿嘴,很是理解。

    梦欣昂起脑袋,还不忘补上一句,“再说了,你啥都不记得,能说出个啥?”

    降魔殿中,一眼望去,四面八方皆放置着一鼎炉子,玄乎的怪鸟雕刻可见其年代的久远,一个个身着长袍的老者在炉边盘坐,屏息聚神,像是在施术作法,乍一看怪邪门的。

    梦欣柔声道:“不用怕,那群老爷爷在凝火炼药,炉内的火芯渐变渐微,想来也快药成了。”

    忘淮听得入迷,蹲在一旮旯角,悄咪咪地窥视着,古老的炉子里隐隐有一撮火苗,细细打量,其溅射的焰芒截然不同,红橙黄绿蓝靛紫,色泽如虹,恰似一方圣景神光。

    “蹭蹭蹭”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三四个老者汗流浃背,眼角的鱼尾纹都挤了出来,鼻尖的黄斑沾着汗珠,双手合并于一体,像是摇曳的烛火,微微颤抖。

    “呵”

    “桑齐火融,灭陨丹生……”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仙灵……”

    一通稀奇古怪的古语,炉子里火光冲天,仿佛燃尽了降魔殿中的一切灵蕴与精华,“噗蹭”一声,犹如漏气的皮球,铁炉下方的凹槽口汩汩流出一滩粘稠物,其散发着浓重的恶臭,像是生蛆的腐肉尸骨。

    一个庞眉鹤发的老者见状,眉笑眼开,“哈哈哈,功夫不负有心人,足足熬了三月,费了老夫一腔炉火,终究炼成了这枚地蟒丹,入地之期指日可待啊。”

    有人满意,有人失落,周遭几个老者盯着发黑的一团灰烬,心生不爽,忍着怒意也得阿谀奉承一番。

    “不愧是位列三位帮主之下的费长老,虽未出身于炼药世家,却依旧名副其实!”

    “待费长老入了地,再凭借一手得天独厚的炼药术,别说是寻常一流宗门,怕是三大药宗都得向您伸出橄榄枝。”

    费长老大喜过望,“哈哈哈,谬赞,谬赞!”

    倏的,一个角落响起嗓音,“这位老爷爷,你的丹药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