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摘书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柒许 > 200何为家,不过尘寰烟火气
    羽川并未离开,他就守在门外,听他彻夜撕心裂肺的咳,听着他呕血,听着他跌倒在地又吃力的爬起,甚至听到他朦胧音腔言了句“好冷……!”

    软硬不吃的江亦安,让他极其伤神,昨日,他不仅打伤了他,还封锁了他的全部灵力,所以屋内之人无法自行修复伤口,在天界,他痛极之时,还曾有求于他,可今日,他宁死也不低头。

    次日的曙光升起,金色的希望之光照在他惨白面容上,他就靠这床畔蹲坐在地,一夜未合眼!

    黑亮的眸子和曙光相触的瞬间,竟生出了泪花,好似冰化入水中,情绪越酿越沉,他明知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此生只可流血,不可落泪。

    可无孔不入的绝望步步侵袭,让他有些受不住!

    ……

    子殇回到烟乔湾时,远远就见楼阁顶层有一位身着月白锦袍的陌生男子,在盯着他瞧。

    他心中诧异,先是驻步,随即便轻功上前,他知晓太子性情寡淡,没有朋友,更不会将外人带到此处,所以烟乔湾一旦有生人进入,必是不祥之兆。

    顶楼的环阁游廊外,羽川和他面面相觑。

    一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气场十足!

    另一人麦色肌肤,泛着些许粗旷,更显稳重。

    “敢问阁下是?”子殇先开口。

    羽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回了句羽川,便从廊外绕进屋内,他的语气冷漠淡然,并非想故意刻薄这眼前之人,只是此刻心情着实差到离谱。

    听到这羽川二字,子觞心中的担忧登时消退了,再看他时,甚至露出了惊叹,毕竟羽川殿下的名声,他想不知晓都难,当下便言道“不知殿下来访,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边说边跟着他一起往阁中走,可刚跨入,面上的表情便已经是僵冷一片。

    他眉心深拧,看着满地残迹,当下上前将一块破碎的白瓷碎片捡起,眼中流露出心疼的神色,这可是太子最心爱的瓷盏,他有不下千套不同的茶具,可独独喜欢这一副,然而全碎了。

    地板上不仅有瓷片还有棋子、血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在何处?”他深情僵凝。

    羽川却扬眉问“你是他什么人?”

    “神侍!”他快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再度发问“太子殿下去了何处,这血迹从何而来?”

    “地上全是他的血,这会被我打的半死不活,在楼下!”

    书案让有一张窄窄的小床,这张床是供江亦安平时作诗疲乏小憩用的,羽川此刻就躺在上面,翘着二郎腿,他说出这话时,语气带着轻浮和不屑。

    子殇的手已经顺势摸到了腰间剑柄。

    小小的动作被羽川看在眼里“不愧是江亦安的手下,这股子目无尊卑的劲儿还真是随了主人,你若是嫌命长,便上前试试!”

    子觞气的额头青筋暴跳,胸腔像藏了团怒火,在躁动 “属下委实不解,太子是何事得罪了殿下,需要您如此,您是战神,出手没几人能抵挡,太子本就身躯羸弱,您如此欺压一位手无寸刃之人,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放肆!”羽川眸中盛火。

    “跟随太子千年,我对他自然是了解的,太子性情内敛,不会主动去招惹任何人,所以他是何事冲犯了殿下您的贵尊?”子殇的语气压抑这愤懑,这言中之意,便说的是自家太子不会随意滋事,是羽川恶狗狂吠。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这太子要入魔道,本殿下也多管闲事了?”羽川站起身来,朝他走进,浓黑的眸中里透着凶煞之气。

    他这一句话,呛的子殇僵在当场。

    他脑海里捋了一遍最近的所有事,太子回到烟乔湾便开始实施复仇一事,这两个月来先后除去两位龙王,昨日他让自己去东海候着,次日在归来,难道说只是为了支开自己,再看羽川时,他只是冷冷言了句“昨日我没有杀了他,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子觞的心绪错乱复杂,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子会为了复仇做到这般,理清了缘由后,才收起一身锋芒,八尺高的身子当即跪倒在地,深沉的语腔言道“是属下失礼,望殿下赎罪,关于太子入魔一事,多谢殿下宅心仁厚,给予悔过之路,往后,属下定会看管好太子,不再给殿下添任何麻烦,殿下请回吧!”

    羽川听着他前一句心里还算舒坦,可这最后一句逐客令却是下的妙啊!

    他冷笑,刚刚他细细审视了一番这子觞的面部表情,在听到江亦安入魔一事时,他脸上满是震惊和茫然,也就是说对于此事,他完全不知,洞察力弱到如此地步,还敢信口雌黄,做下如此赌注,他真不知该夸他还是该损他。

    无力感让他不想多言,只道“做好你分内之事,有多大的本事,担多大的事,别拿他人的命下赌注!”

    话说到如此地步,子觞只得退下。

    来到江亦安屋外时,他的心上蹿下跳难以安抚。

    唇齿轻启多次,可一开口,却是沙哑先涌上喉头,难以克制的崩溃情绪,让他有些退却。全本

    最终是洗了一把又一把的脸,才重新回到此处。

    “太子!”他站在门外,温和唤了一声,屋内没有反应。

    再接连唤了三声时,才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进来!”

    子殇推门而入。

    他的状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惨,到处都是血,此刻这具消瘦的身躯就缩在窗棂最足的光照下。

    他将自己整个都暴露在阳光中,像一株急需阳光的向日葵。

    暖洋洋的光线洒在白皙的肌肤上,他静静的闭眸,受天道宠爱的面庞,无论何时何地,都如此的高贵,他没有抬眼去看他。

    而子觞也庆幸他没有睁眼,否则他将要看到自己出糗的一幕。

    他退出屋,取了热水回来,沾了水的脸帕轻轻触碰到他唇角,江亦安微躲了一下,不过下一秒便又恢复常态,因为身侧之人是子觞,所以他面上露出了信任。

    他就这样任由他擦拭着面颊,这双抚琴的手,虽是壮汉,但却温柔到没让他觉得半分不适!

    面颊的血迹被一一拭去后,帕子转向脖颈,他配合的伸起脖子,像一只乖巧的猫儿。

    子觞却因为他的举动而再度心海翻涌,江亦安是他此生见过最温暖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生活却处处都笼罩这黑暗!

    ……

    手心的伤在溃烂,好在子觞用灵力帮他医好了。

    他将他满是血迹的衣衫褪去,替他擦拭身子,替他重新换上一件干净的装束。

    又帮他梳理墨发,一身傲气在他手中重整。

    随后,他又将屋子清扫干净,将桌上那枝即将凋零的重瓣棣棠花换成一株新鲜的兰花草,他希望他可以在逆境中重生!

    在兰花草旁还有他精心准备的安神香,香气是他最喜爱的果香,因为他的悉心装扮,屋子内又有了几分活气。

    他来来去去的忙活这,羽川莫名看着他,在楼阁后厨内,他用冰果莲子和几味不起眼的食材替江亦安熬制这汤羹。

    见到此状,羽川一个劲的调侃他,告知他江亦安并不会吃这种东西,他曾将千年雪莲递到他面前,也未让他咽下一口。

    可这一日,他却站在屋外,看着子觞一口一口将再普通不过的莲子羹送入他口中。

    “今日这粥熬的急了些,味道是不是欠了些?”

    子觞盘膝坐在地板上边喂他吃粥,边温声询问。

    江亦安也是盘膝坐在地上,他摇头,眉目清淡的盯着碗中的汤羹,毫无挑剔。

    子觞却嗤笑一声“你这般不挑剔,我这厨艺可很难进长啊,如此一来,恶循环便是,往后你都只能喝到难喝的粥!”

    江亦安淡淡抬起视线看着背光而坐的身影,心底的悲凉有些逐渐被冲淡,他终于知道为何自己喜欢留在此处了,因为在这里,子殇可以给他家的感觉,何为家,便是那一抹凡尘烟火气,虽平淡无奇,可它的可贵之处,就在于此!

    子觞从未提及一句疼吗,也未问他为何要故意支开自己,所有触及他自尊的话他都闭口不谈,他只是做着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一个人想要活下去,就是要学会适应这种小平凡,生命最本质的模样便是静默平淡。

    当江亦安想要报仇之时,子殇的内心充满了忧虑,这些年他亲眼看着他深受软骨散的折磨,每一次毒性复发,身体的疼都不亚于原地死亡一次,但他活了下来,他顽强的生命力是靠这仇恨支撑起的。

    所以他担心,担心他大仇得报后丧失活下去的信念,此番,他甚至想要在江亦安报复西海龙王一事上横插一脚,阻拦他的计划。

    可他却报仇心切,不惜想要入魔道,子觞很想开口劝他,但并没有想好该如何劝才能不惊动他心底那一抹悲凉,所以他暂且避开不谈。

    用完饭后,江亦安的神情略有些疲倦,屋中的安神香有些浓,加上刚刚的莲子羹让胃里热乎乎的,所以昨日一夜未眠的疲倦感,毫无征兆的袭上心头。

    “别走!”他静躺在床塌,轻轻言了一句。

    背对着他的子觞眸色惊恐,他知晓这两字背后的深意,他好似从未见过有人能让江亦安如此恐惧,如此不安。

    他轻轻的深吸了一口气,静候在他身侧,而这一刻,他也深知,羽川就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