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远宸的印象里，负责照顾温祈的护士，几乎没带过口罩，不过也不排除是新人的可能。
奇怪的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温远宸推开了病房门。
他来到床边，看着仿佛睡着一般的温祈，心里难受得厉害。
抛开温祈的身份，他还是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却经历了太多不幸。事到如今，温远宸已经不能用谁对谁错，来定义他们之间的纠葛。
不管怎样，他的心里，从没有放弃过温祈。当年对温翰军许下的承诺，他始终记得。
想到刚才，因为气愤说出的那些狠话，温远宸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不上后悔，可的确口是心非，言不由衷。
他伸出手，握住了温祈的。记忆中，他从未对那个孩子做过这样的举动，一是知道对方会抗拒，二是觉得对一个男孩儿来讲，这种关怀方式，有些矫情。
刚触碰到他的手，那种冰凉的触感让他心惊。温远宸这才察觉到，温祈的呼吸器并没有正常运转的声音。
“温祈！”他大喊一声，觉得不妙，立刻按下了呼救器。
……
“少跟我废话！”张教授的女儿张晓兰，冲着主治医生大吼道，“我是病人家属，我说转院，就转院！”
“张女士，转院的确是你的权利，但出于对病人负责的角度，我们并不赞同你的做法。”
张晓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双手环胸，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他是我爸，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你们赞不赞同，在我这里没有参考价值。”
主治医生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他做不到明知这件事不理智，却放任着不管，“你这样是对老人的伤害，他经不起折腾。”
“呸，”张晓兰啐了一口，声音一直保持着高分贝，“我是在救我爸的命。本以为你们那个姚院长医术高明，没想到却是个私生活糜烂的渣男。我可不敢把我爸交到这样道德品质败坏的医生手里。”
明天的手术是姚筠懿亲自主刀，但是当张晓兰在看到姚筠懿的新闻后，说什么都要取消手术，转去别家医院。
主治医生非常不理解她的思路，更想为院长正名，“你是见过姚院长的，他的为人你应该能够看到。为什么要相信那些捕风捉影的新闻？再说，就算是真的，跟院长的医术又有什么关系？”
“见过又怎么了？”张晓兰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嘴角，“道貌岸然的人多了。在我看来，道德跟医德是相关联的。我不相信一个醉酒招妓的人，能做好一台手术。”
‘醉酒招妓’这四个字，实在不能跟姚筠懿的形象联系到一起。围观的人里面，有医生护士，还有病人家属，纷纷蹙眉，甚至窃窃私语跟身旁的人议论起来。
主治医生实在听不过去，可就在他想反驳的时候，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响起，“既然张女士不信任我，那我们不强求。想转院是吗？我现在就给你批。”
张晓兰闻声望去，夸张的‘呦’了一声，“这不是上了新闻的姚大院长吗？我谢谢您高抬贵手，给我爸留一条生路。”
别的倒好，但是用专业造谣他，姚筠懿说什么都不能忍受。
他向前又走了两步，目光里散发着锐利，“张女士，你是成年人，请为你自己说出的话负责。凭借一个所谓的新闻，恶语中伤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过分？”张晓兰冷声笑了笑，“你敢说那张照片上面的男人不是你吗？为了我爸的生命安全，我不得不谨慎。如果你们之前痛痛快快的给我办出院，我也懒得说这个。”
“新闻的事，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你愿意相信，是你的事。”姚筠懿表现的不卑不亢，“但我绝不允许你将它上升到我的工作。造谣是犯法的，如果你再散布谣言，我会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你吓谁呢？”张晓兰的火，‘噌’的一下窜了上来，“正好这么多人在，让大家来评评理，我什么时候造谣了？”
主治医生就没见过这么泼的女人，上前一步，“你一直在造谣，张女士，我们好心善意的挽留，并不是软弱，也不允许别人肆意泼脏水。”
在场的医务人员自然站在姚筠懿这边，不断有人出来指责那个女人。
“你们是一伙的，当然向着他……”张晓兰极力争辩。
场面忽然变得混乱，就在姚筠懿想阻止争吵的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看到是温远宸打来的，他走到一旁，堵住一只耳朵，按下了接听键，“怎么了？”
“不好了，温祈出事了，不管你在哪儿，马上过来！”
说完，温远宸兀自挂断电话。
对方的语气，让姚筠懿意识到一定是很严重的事。顾不得这边的糟心事，跟主治医生交代了一句，他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温祈的病房。
在温远宸按下呼叫器后，医生跟护士第一时间冲了进来，对温祈进行急救。
站在门口的温远宸，看到姚筠懿向这边跑来，迎了上去，“快进去，救温祈。”
“好，”不需要过多言语，姚筠懿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去看看。”
姚筠懿走进病房，刚好看到医生对着身旁的助手摇头。
“怎么回事？”他急步走了过去，用手扒开温祈的眼睛，却是吓了一跳。
看到院长，医生的态度本能的恭敬，“呼吸器出现了问题，导致缺氧窒息。”
姚筠懿没有时间追究原因，上前亲自为温祈做心肺复苏。
“院长，”医生提醒道，“我们已经试过了，没用的，他已经瞳孔扩散了。”
姚筠懿又怎会不知，但他还是想再试一试。不仅为了温远宸，也为了自己，他想救这个可怜的孩子。
哪怕恢复心跳后，温祈面对的依然是黑暗，他也相信，慢慢地会一点点变好。
看着姚筠懿不死心的一直做着抢救，医生跟护士有些动容，尽量配合着他……
温远宸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此刻的他，感受着自己前所未有的心慌与寒意。
他的感觉向来很准，在他发现温祈没有呼吸的那一刻，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只是不敢接受。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终于打开。
看到姚筠懿从里面走出来，温远宸并没有急着上前，而是盯着对方的眼睛。
姚筠懿自然明白温远宸想问什么，可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从对方的态度里，温远宸看到了答案，深深地叹了口气，一滴冰凉从眼角滑落。不为别的，只为一个年轻生命的凋零。
姚筠懿很少看到如此伤感的他，走了过去，低声说了句，“这件事是人为，呼吸器被人破坏。不过放心，我会调查清楚。”
温远宸的眼前像过电影一般，画面忽然定格在那个带着大口罩的护士。
“护士，”他随口说了出来，“调查负责照顾温祈的护士。”
“好，”对眼前这个男人，姚筠懿从来都是无条件的信任，“我这就安排下去。”
温祈的后事，甚至任何事，温远宸都会井井有条的处理，唯独冷妍，他实在不知该怎么跟她讲。
可他知道，就算冷妍再无法接受，他都要亲口告诉她，因为这是他们打开心结的机会。
看到温远宸走进来，冷妍瞪了他一眼，语气清冷，“请你出去，否则别怪我骂你。”
她以为这个男人不会这么快回来，毕竟以他之前走出去的气势，至少要跟她冷战几天，才算正常。
温远宸丝毫不介意她的态度，来到床边，坐了下去，“妍妍，有件事我要跟你讲……你可以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尽量冷静吗？”
感觉出眼前的男人有些奇怪，冷妍蹙了蹙眉，心里莫名的紧张，“有事你就快点说，别跟我来故弄玄虚这一套。”
“我不是跟你故弄玄虚，”温远宸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透露着罕有的疲惫，“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让你接受。”
“接受什么？”冷妍愈发觉得不对劲，“不要吊我胃口行吗？”
温远宸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下定了决心，“好吧，我直接说，温祈……去世了。”
“什么？”冷妍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了一遍，“祈祈怎么了？”
温远宸的双手按住她的肩，严肃道，“妍妍，我知道你伤心，也很难接受，但这是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不，”冷妍拼命摇头，“这不可能，早上我去看他，他还什么事都没有。”
虽然猜到了这个女人的反应会很激烈，但感受到她颤抖的身体，温远宸依然无比心疼，“我刚才去看他，发现他的异常，却为时已晚。”
冷妍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知哪来的力气，将男人的两只胳膊甩了出去，“温远宸，你好狠的心！”
温远宸的目光里，充满了疑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装什么傻？”冷妍的眼里，闪烁着冰冷的恨意，“你说过什么，难道这么快就忘了？祈祈究竟做错了什么，值得你下这种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