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是关门的声音，柯少宸有那么一刻，觉得恍如隔世。
他们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对话，像是朋友或者夫妻一般，说着家常话，没有一点语气上的不满和负情绪。
顾欣然和方亦远能做到如此，却没办法和柯少宸这么做。
原因有很多。
柯少宸天生傲骨，又当了这么多年的总裁，对谁说话都像是在下达命令，语气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而且柯少宸作为钢铁直男又有些大男子主义，和方亦远的性格恰恰相反。
同样一句话，在他和方亦远的嘴里分别说出，会有及其鲜明的语气态度。
最重要的一点，当他们和顾欣然产生意见分歧后，顾欣然生了气，方亦远分分钟道歉认错撒娇求和，绝不会给顾欣然超过三分钟的生气机会。
相反柯少宸只会火上浇油，道歉认错难于登天，更别说撒娇求和哄人开心。
那是想都别想的事。
“宸少，餐厅马上结束用餐时间，您要是不想在餐厅用餐，我出去给您买些其他吃食。”穆饶打来电话，再一次提醒柯少宸去吃早餐。
“吃的时候喊你。”
柯少宸匆匆挂了电话，拧开房间门走出去，来到顾欣然房间前。
来都来了，如果能现在带顾欣然走的话……
他伸出手敲了敲门。
站在门口，更能听清房间里的动静。
一深一浅的脚步声，说明顾欣然有一只脚不怎么方便，柯少宸似乎忘记拿了什么，再想回去拿已经来不及。
打开房间门的一瞬间，响起顾欣然的声音：“你又忘了什……”
之后她愣住了，她应该没有想到柯少宸会来首尔，更没想到他会找上门。
时间静止了两三秒钟，甚至来不及反应，顾欣然咣地一声把门关上。
柯少宸强压着怒火低了低头，走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副护膝，又回到顾欣然的房门前。
叩叩叩。
声音不大不小，不急不慢。
柯少宸有的是时间和顾欣然耗着。
叩叩叩。
里面没有声音，也没有由近及远的脚步声，说明顾欣然仍然站在房门口。
叩叩叩。
第三次敲门声响起，柯少宸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地准备，谁知门竟然毫无预警地开了。
“进来吧。”顾欣然淡淡地说，她敞开门让柯少宸进来，然后把门关上。
柯少宸进去后坐在椅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右脚，外表看上去并无一样，可她走路却一瘸一拐。
“脚怎么了？”他也是淡淡地语气，见顾欣然坐在他对面的床上，她把右脚伸进被子里，看上去很怕冷。
“星期六参加开业活动穿得少了，打钢钉的地方受凉发炎，有些疼而已。”
看来于姨很有先见之明。
柯少宸把拿在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见她没接，直接放在她身边的床上：“于姨买的，加绒护膝，你套在脚踝上会好一些。”
现在的问题根本不是关心她的脚疼不疼，而是柯少宸这次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擅自做主突然发布顾欣然和方亦远离婚的事，让顾欣然沦为网友炮轰的对象，为了不给自己添堵，顾欣然两天没有上网，她知道只要一打开网页，所有辱骂的语言便会如洪水一般向她袭来，把她困在原地，将她吞噬。
这些都不算什么，网友的炮轰辱骂，只要不上网，可以当没事发生。
顾欣然介意的是他们之前的矛盾，逼着她一点一点走上绝望，再到如今，想逃到韩国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却没想到仍然一团糟。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顾欣然的语气强硬中带着平淡，她已经不想在和他吵了，在她看来，她和柯少宸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来这里只想带你回去。”
“回去？回哪？我有地方可以去吗？”顾欣然冷笑了一声：“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身背巨额债款，连租房子的钱都没有，我在这，好歹有人供我吃住，没人会让我伤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说着又是冷冷一笑：“柯少宸，你凭什么让我跟你回去？回去之后，我继续当你笼子里的金丝雀吗？开心的时候逗逗我，有需要的时候用用我，不开心时冲我发火还不许我有意见？”
“……”来
柯少宸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听着顾欣然的数落，换做平时，他早就把顾欣然打包带走，不管她有什么反抗，先把她带回a市再说。
可现在，他不想这么做。
他知道只要他做了，便会让他们之间万劫不复，再没可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所以他在忍耐，拼命忍耐自己的怒火与冲动，把所有情绪全部压抑下去。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们是不是真的不合适。”顾欣然见他没有说话，继续开了口：“我们的性格不合适，你有你的傲骨，我有我的骄傲，我想要的爱情是平等的，而不是我在你之下，受你百步看你脸色。
柯少宸，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你的钱，所以你在我面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我想要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活，像正常恋人或者夫妻一样，相互扶持，相互给予温暖，而你，一直凌驾在我之上，想要征服我，占有我，这样的爱太压抑也太累了。”
“你说的这些，方亦远都能给你对吗？”柯少宸终于又开了口，顾欣然说的话，他都懂。
“柯少宸，你真的了解女人需要什么吗？你真的了解女人和男人有什么不同之处吗？古代帝王君主制已经灭亡了，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安稳的人生，在我看来爱情的样子，应该是甜蜜幸福的，我想要的不多，你能给予的又是什么？”
柯少宸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些话他不想再听了：“我的房间在你隔壁，你想好了来找我，或者我下午再来找你。”
“柯少宸，我们别再浪费时间了。”
“我说了我是来带你走的，不把你带回去，我是不会离开。”
柯少宸回到房间后，心情差到极致。
他痛恨并且看不起现在的自己，他身体里的傲骨和想要把顾欣然带回家的极与极，已经快要把他撕成两半。
现在的顾欣然大概也在纳闷，柯少宸这次来，为什么只面不改色地听完她的话，没有反对，没有怒火，也没有声嘶力竭的争吵。
是什么改变了他，又是什么让他做出如此卑微的行动。
他想的一点都没错，顾欣然的确百思不得其解。
在柯少宸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一瞬间，她甚至做好了要和他吵架的准备，很多话卡在喉咙，想要在柯少宸发怒后给他宣判死刑。
然而留给她的竟然是一个离开的背影，还有平淡得没有任何波澜的几句话。
她想不通，更想象不出。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
顾欣然给穆饶发了条信息，问他是不是也在首尔。
“是的，顾小姐，我和宸少住在您所在的酒店。”穆饶马上回复，在他看来，柯少宸已经和她见过面了。
“能不能麻烦穆助理过来找我，我的脚发炎了，走路有些不方便，我有些话想和穆助理说。”
穆饶马上照办，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来到顾欣然的房门前，门已经是敞开的了。
知道顾欣然在等他，不过他进门之前还是敲了敲门。
“穆助理进来坐吧。”顾欣然仍然坐在床上，在看到穆饶进来后，送给他一个笑容。
面对穆饶的时候，顾欣然大多会笑脸相迎。
在顾欣然的心里，穆饶一直是令人敬佩并且无条件对她好的人。
&nss，可在顾欣然的眼里，大多时候穆饶并没有必要去帮助她，也依然对她无微不至。
她深知不管谁对谁好，都是相互的。
穆饶对她尊敬有加，能帮则帮，而顾欣然见到他，也亲切友善，从没有觉得穆饶只是柯少宸的一个助理。
穆饶关上门，走到顾欣然面前站定：“顾小姐，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顾欣然总觉得穆饶太客气了，平时见面也是，一口一个顾小姐也算了，从来都是以您相称，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任何改变。
相比较，何煜好相处多了，不像穆饶一板一眼，抛开工作上的事，可以把顾欣然当成朋友。
“坐吧穆助理，我的脚有点疼懒得走路，还让你跑一趟。”
“顾小姐客气了，有什么吩咐需要我做的，您尽管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事。”顾欣然见他坐下，也不想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我只是想问问此次柯少宸过来，有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
顾欣然用了这样的字眼来形容柯少宸，确实有些冤枉。
&nss非来不可的理由，可他相信除了想把顾欣然带回a市，柯少宸再无其他想法。
穆饶不知道他们见面后说了什么，只是从顾欣然的表情看，他们应该没有争吵。
从昨天开始，穆饶不断向柯少宸灌输思想，让他在见到顾欣然后千万不能做冲动的事，昨天傍晚临走之前，于姨也发表了同样的观点。
想必柯少宸听进心里，并且付出了行动，这让穆饶深感庆幸和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