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为什么?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

    含含糊糊地挤出一句话,眼泪混着哽咽声,哭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像个小孩子似的喘不过气,愣是咳了好几下。

    “还需要一个原因吗?让我想想——”陆齐言忽然笑了笑,嘴角的酒窝再次出现,深深地印在脸颊上,比以往的都要显眼,令人再无法挪开视线。

    再没有什么比这样的光景更具有致命的魔力,如有耀眼的浩渺银河匿藏在好看的眸子里,闪烁着日月星辰,他俯身凑近,在叶禾的耳畔,轻轻地呵着气,“因为我爱你啊,笨蛋。”

    她彻底崩盘。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这句话,彻底崩盘,溃不成军。

    她将脸埋在手心里,哭得无声无息。

    大概是哭得最惨的一次,才会连声音都快发不出来,心脏一抽一抽的,就是因为陆齐言的一句,“我爱你。”

    等了很久很久,等到连自己都无法确定,可他亲口和她说,她爱他。

    喜欢和爱不一样,可是他爱她。

    沈照那些,都是假话,害得她难过好久。

    叶禾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为什么不问问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不问他一下,明明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却还是被人三言两语就骗了过去。

    “我好笨,我应该清楚的,可是我,我——”

    陆齐言用手指刮掉去她的眼泪,就知道她会哭,“有什么关系,现在告诉你也不算太晚。”

    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所以反而是笑着的,“不过确实很笨啊,如果不爱你的话为什么要娶你,为什么要给你承诺,为什么不玩够了就把你一脚踢开?反而要自己给自己揽责任,我看上去是那种很大度善良的人吗?”

    “沈照说,你因为我,因为叶禾,叶蔷女儿的存在。放弃了很多,明明可以很幸福地跟心爱的女孩子在一起,却到底还是断送了自己,他说,你以后都不会再开心了。”

    陆齐言凝眉,“他还说什么了?”

    叶禾钝钝,然后将沈照口中,他为宁宁所做的那些事,他对宁宁的好,全都倾泻出来,再无保留。

    虽然现在也知道很有可能是假的,但每一个字串联起来,都太过真实,天衣无缝到当时叶禾根本没有理由去反驳,只有选择相信。

    直到这会儿,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扎心难受。

    陆齐言听完,忍不住带着几分嘲弄地嗤笑起来,“是我不对,没有告诉过你沈照胡说八道的功夫是天生自带的,我应该让你离他远一点,不然也不至于拿你下手。”

    想了想,还真是有点后悔。

    不知是他疏忽,还是他过分相信了沈照。

    他总算明白过来,他所做的一切,无非还是因为一个沈若瑜。

    有叶禾在,便多了一层保护,而那层保护究其根本,到底还是来源于陆齐言自己。

    叶禾不见了,这重保护也会随之消失,变得没有意义,而沈照也少了顾虑。

    他竟不知要如何评价沈照的做法,大概像是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

    陆齐言知道,他不会打算收手了。

    只是,他亦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叶禾,就算是沈照,该讨回来的一并会讨回来。

    “我压根没那种奉献精神,你见我什么时候会委屈了自己?至于什么宁宁,我不认识,那些故事都是他编出来骗你的。”

    陆齐言看上去这样不屑,叶禾已然确信,沈照是在骗她了。

    而且他说得很有道理,虽然也没什么直接证据证明他说得完全是真,宁宁确实不存在。

    可叶禾回想他在床上对她那副模样,便深深领悟到那句,陆齐言可没什么奉献精神,他压根就没委屈过自己,从来委屈的都是叶禾。

    陆齐言显然被沈照编出来的那些狗血的情节恶心到生理不适。

    他摸了摸眉心,觉得火气一下子就冲到了头顶。

    神他妈一个十八线网红的名字,沈照怎么不编一个,薇薇逗逗兜兜之类的?

    反正都胡编乱造了还不如彻底一些。

    他念书的时候几乎不接近女生,纵然前仆后继想要和他打交道的人数不清,可陆齐言自带隔离罩,将那些心心念念眼巴巴儿盼着和他说上一句话的人,都干脆利落地杜绝在外。

    他之所以那么嚣张,原因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

    懒得。

    陆齐言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浪费时间,他读书那一会儿,一般都忙着代表学校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拿着各种各样的奖,后期又准备出国,连学都不怎么去上了。

    根本不会和异性有什么牵扯。

    为了一个女生的生理痛停掉整个学校的晨跑?这么脑残的事情,沈照倒是概是有可能做得出来的。

    非要往他头上乱扣帽子。

    造谣就算了这他妈算是抹黑。

    陆齐言想要告他诽谤。

    “我念高中那一会儿,沈照大概已经跳级滚去商学院了。”

    “他比我大那么几岁,念书的时间线完全不重合,你怎么不好好想想,他到底哪里来的闲工夫,会对我高中的事知道得那么详细?”

    叶禾倒没有不相信,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抬头,胡乱地擦了把眼泪。

    “不对。”

    “嗯?什么不对?”

    “我,我,我不爱你。”

    她推开陆齐言,说得违心。

    苏茉儿的事还没有解释清楚。

    至少那些都是有照片的,板上钉钉!

    陆齐言却还是笑着,看得出来,她明明就是在赌气。

    “不爱我?”他不恼,尾音上翘,“既然不爱我,那又到底是谁在雪地里写我的名字,嗯?”

    手指也不再替她擦眼泪,而是捏了捏叶禾的鼻子。

    力道不大。

    叶禾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嘴角扯着委委屈屈的弧度,还未彻底停止哭泣,抽抽噎噎的,连肩膀都在颤抖,“你,你怎么知道的?”

    是啊,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想起来,陆齐言忍不住沉了一口气。

    再无法忘记那种揪心的感受,胸口仿佛被撕裂一般,连呼吸都困难。

    他从未这样震惊到快要疯掉。

    曾经站在x市最高处俯瞰全城,脚下踩着的便是陆氏集团顶楼的天台,整座城市的一切,都为他所有。

    云层似烟雾般飘忽缭绕,再往前一步,便会跌落由林立的高楼大厦所组成的万丈深渊,堕入来来往往喧嚣繁华的车水马龙之中。

    可雪中那个场景,那些名字,源源不断地刻进眼眸,比之不知要触动多少倍,任何合同里的天价数据,都抵不过那个女生在茫茫大雪之中,一笔一划地,写着陆齐言。

    所有的慌张,恐惧和绞痛,都如海水一般,铺天盖地朝他席卷而来,冲刷地体无完肤。

    陆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时候呢?

    会的——就在他看见雪地里,断断续续残留下来的名字那一瞬间。

    叶禾,叶禾。

    他喃喃。

    本是急躁到有几分不耐烦地寻找叶禾的身影,却突然透过车窗,看出了雪地里的异样。

    陆齐言的心骤然一停,立即将车刹住,突如其来的惯性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俯冲,半个人几乎块重重地锤在方向盘上。

    他打开车门,随即却僵住了身体。

    车停留在在毫无人烟的路上,前方是一条白茫茫,长到看不到尽头的大道,雪不知就这样下了多久,似乎也不会有减小的趋势,越来越大,越来越模糊,直到周围的别墅淡化掉轮廓,直到那些名字被风吹走,被雪覆盖,彻彻底底消失掉。

    清瘦单薄的身形在地上留下修长一道影子,孤单的,挺拔的,却又是极为僵硬的。

    他连件外套都没有想过要穿上,只失神落魄地将目光落在地上。

    言,陆齐言。

    凌乱的笔画,每走一步便可以看见。

    他无法想象,那个女生到底写了多少?在这么大这么冷的雪天,卑微地躬着自己的身体,跪在深深的雪地上,颤抖着,然后落用力地写着自己那三个字。

    保镖的话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沈先生给了叶小姐一张支票,可是她没有收。”

    路灯斑驳照在一层雪面,大雪几乎快要吞噬掉整个世界。

    而那些名字,近似于残骸,一撇一捺,艰难地组成那几个字,

    他的名字。

    陆齐言的胃部忽然一阵绞痛,疼得几乎快要滴出血。

    这是属于他的女生,可现在,她又到底在哪里?

    陆齐言几乎快要疯了,顺着被风雪覆盖吹拂到支零破碎的字迹,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地上完完全全只剩下雪。

    却找不到叶禾。

    就像那些字一样,戛然而止,彻底消失。

    陆齐言从未那样失态地在雪里大声嘶喊着,却无人回应。

    叶禾不见了,可她分明不愿意离开他的。

    不然也不会在雪里这样折磨自己。

    那些笔画扯动着陆齐言的心脏,手紧紧地握成了拳,胃部的绞痛程度变得愈发激烈,激烈到额头沁出晶莹的汗珠,激烈到浑身都变得疼痛。

    痛过之后,眼眸变得猩红,喉咙里涌上腥色的血腥味。

    沈照,你他妈可真会往我的心头上开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