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吧,感觉老人很倔强,认定了是他的那就是他的。”

    “不就一份盒饭吗,还不好吃。”

    顾辰心里憋屈,但和老人也不能计较,只能,算他活该,挨了两棍子和一记白眼。

    “我看你做的,比他自己的饭还要好吃些。”

    叶禾这点底气还是有的,“我也觉得,他看见以后眼睛都亮了,没生你气了哎。”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合着还是这小女生的手艺拯救了他。

    “那你以后开小灶的时候,顺便也帮我煮点,剧组的伙食吃来吃去就这些,啊,我好想吃锅包肉糖醋里脊大蹄髈红烧鸡翅。”

    叶禾颇有些为难地答应了。

    顾辰却是万万没有想到,那老头还真的演他老子。

    汉景帝刘启。

    能拿下这个角色的人,绝非一般老戏骨。

    下午副导演跟他讲戏,说是一会儿正式拍的时候,一定要认真再认真。对方是季龙腾,在圈子里资历很深,需得喊一句“季老师”,季老师很严格,是一同仁,管你是新人还是流量,一律凭演技说话。

    顾辰一边啃剧本,一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结果,天打五雷轰。

    季老师原来就是那位“周伯通”。

    顾辰一个手抖,险些抖成帕金森。

    妈耶,怕是要完了。

    他愣愣地看着那老头,脑子里回想过副导演的话,“记得要有点礼貌,张口闭口先喊句季老师。”

    于是,他一抽风,脱口而出三个字,“季老爹。”

    。。

    完球了,真的完球了。

    什么叫有眼不识泰山式作死?大概就是像顾辰那样耀武扬威。

    季龙腾将下巴抬得高高的,“是你?”

    又问道,“中午吃的还满意吧?”

    在场的工作人员纷纷点头,表示季老师比外界传言得要亲切多了,还关心后辈吃了没。

    顾辰想了想,说,“肉少了点。”

    做人呐,还是不能太皮,皮几下就行了,皮多了,后果可能就成他这样。

    下午的戏,可以用“惨无人道”四个字来形容。

    季老师不知道是真严格,还是故意报复挑刺。

    顾辰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完全得准备,台词背的到位,表情管理也很不错,奈何

    “微笑的角度不对,应该是三十六点七五度微微上扬,你凭什么四十五点三八度?破坏人物情绪!”

    “你刚才走了几步?明明是三步半再微微转身面朝南,你怎么走了四步正对我?影响现场机位!”

    “这摆设用的水果怎么少了。”季龙腾指着一盘大概少了零点二五克的水果拼盘,质问顾辰“是不是你偷吃了?”

    “唔,道具组的人呢?门檐下第三排左起第五个灯笼上那层糊糊是不是破了个洞?”

    “季老师,不用在意那些细节,对拍戏没有影响的。”

    “我看着别扭。”他转过身,又指着顾辰,“是不是你给捅的?”

    我去,牛啊!这都能转到他身上来。

    顾辰目瞪口呆式佩服,这小老头坚持不懈报复他的精神真的很棒棒哦。

    沈年和他都跟季老师有对手戏,由于顾辰种种“过错”,接连咔几十条,到了最后,沈年也气得跳脚,“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

    顾辰知道她在骂他,但他脑筋转得飞快,“什么猪队友,我不许你辱骂季老师,这么一个德艺双馨的艺术家,你为什么要骂他猪队友?”

    那老头彼时正在休息,听了这话,立即弹了起来,“谁骂我?”

    看看,果然神经质得很。

    沈年知道这位老师不是好惹的,他在制片厂工作几十余年,又在全国最有名的戏剧学院当教授,手下有多少学生当了影帝影后?威望非同一般,自然,脾气也出了名的古怪。

    顾辰这招“移花接木”、“栽赃嫁祸”的段位高,沈年堵上他的嘴,“心机婊。”

    “不好意思,过会让你也感受一下被针对是什么样的体验。”

    顾辰心里不爽,沈年眼睛瞎啦,分明是有人故意不想让戏好好过,和他关系一点都不大!

    “。。你得罪季老师了?”

    “得罪?应该算吧。”顾辰认栽,“我今天误吃了他的中午饭,还在他面前皮了一把,把人气得够呛。”

    “那也不算是得罪啊。”

    “啊?”顾辰疑惑,“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在说实话。”

    “小傻瓜,我当然没有安慰你呀。”沈年拍了拍他充满胶原蛋白的小脸蛋,“这怎么能算是得罪呢,这分明就是自寻死路,不想活啦。”

    哦,顾辰只能微笑脸。

    他倒是不在乎得不得罪谁的,拍戏拿钱就行,万一剧组拖欠他工资,他就打算拉个横幅,在导演家大门口日日夜夜喊“还我血汗钱!”

    季龙腾对顾辰横竖摆着一张臭脸,见到沈奚,倒是破天荒地笑容和蔼起来,“你小子怎么有空来了?”

    “学生来看看您还不行吗?”

    沈年在一边听得清楚,不得了,连沈奚也是他的得意门生。

    顾辰这人也太倒霉了,本是和老戏骨拍戏,多好的机会,他不仅没把握住,还得罪了个透。

    凉了凉了,刚拿了个最佳新人奖,演艺道路算是走到了头,真凉了。

    她一边感慨,一边很识趣地绕开,不打扰人家师徒叙旧。

    “我听说您接了这部戏,有些惊讶,老师,您不是闭关很久了吗?”

    “张旻三顾茅庐,我不好意思拒绝。”季龙腾感慨,“罢了罢了,在家养花养鸟养猫没意思,还是干老本行有劲。”

    “您开心就行了,身体不舒服也别硬撑着。”沈奚在他面前时敬畏三分的,收起以往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沈奚之所以从事演艺道路,很大程度都和这位老人有关。

    小时候,季龙腾的宅子就在沈家对面。

    季家看不出来有多么大富大贵,小花园倒是精致,花花草草,猫狗成群。

    大概艺术家就是这样有情调的,能够做他的邻居,家底绝对雄厚。

    沈奚就喜欢那些猫猫狗狗,七八岁时候的人生理想,就是从隔壁偷偷抱只猫回来养着。

    反正有那么多猫,少一只似乎也不明显。

    还记得那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一看就是个偷猫的好时机。

    沈奚哀求沈照替他望风,沈大少冷着脸,百般不情愿,还不屑讽刺道,“无法理解,那么多毛,有什么好喜欢的。”

    “毛茸茸的小动物那么可爱,你居然不喜欢?”

    沈奚感到不可置信。

    呜呜呜就算他是男孩子,也被喵喵萌化了少男心。

    沈照,冷血无情!

    偷猫计划显然以失败告终。

    沈奚绕过栅栏,再绕到后院,眼睛一瞬间开始冒星星。

    天啦噜,好多猫猫,懒洋洋地睡觉觉,顺毛,卷毛,吐舌头,挠痒痒,白的,橘的,胖乎乎的模样,太治愈了。

    他也不挑剔,就近原则,顺手就抓住一只。

    只听见凄厉地一声猫叫。

    季龙腾从院子里出来,大喝了一句,“谁在扯我宝贝儿的尾巴?”

    沈奚吓得一松手,猫跑了。

    季龙腾的声音变得更大了,“你在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他打算偷你家的猫啊。”

    沈照面无表情道了一句。

    问问问,这有什么好问的。

    沈奚“哇”地一下就哭了,“阿墨你干嘛出卖我啦!!”

    用不着出卖,傻子都知道他对猫欲图不轨。

    不过,看上去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一哭,季龙腾也心软了。

    “这个行为很不道德,是不对的,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沈奚含糊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不偷了,伯伯,你送我一只行不行。”

    人家好想要猫猫啦!

    那声伯伯唤得季龙腾几分动容,大概孩子只是很喜欢小动物,才会动了歪念头。

    “下不为例。”他想了想,“挑只胖点的给你。”

    “伯伯你真好!!!”

    自那以后,沈奚时常来他家走动,玩猫玩狗玩乐器,蹭吃蹭喝。

    季龙腾的女儿和妻子很早便去世,整个宅子只有他一个人,难免冷清了些。

    沈奚长得漂亮,聪明好动,也招人喜欢。

    久而久之,他便将他当做半个孩子对待了。

    季龙腾教他尤克里里,吉他,钢琴,带他去维也纳看莎士比亚的戏剧,又带他去百老汇感受音乐的魅力。

    这一切,都比沈家请来的家庭教师要有用得多。

    将本事都学了个精。

    沈奚的第一部戏就是季龙腾推荐的,他看着他长大,本就有天赋,再加上赫赫有名的季老师从小培养。

    这就是为什么沈奚的和资质甩别人一大截的原因,红得发紫也是各方面因素促成的。

    对于这个亦师亦友,又像自己亲人的人,沈奚自然是尊敬的。

    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连吃饭都需忌口。

    沈奚这次来看他,说了许多要季龙腾注意健康的话,他笑笑,“你放心,我身子骨还算硬朗,这点程度应付得过来。”

    “天气热,老师,您还待得惯吧?”

    这都是小事,再恶劣的环境又不是没有体验过,“还行,没人敢亏着我。”

    这倒是,季老师出山,上上下下都得给足面子。

    “怎么样,圈里的小辈能入得了您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