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抿着咖啡,修长的双腿叠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昂贵的皮鞋。

    “什么时候?”

    他似乎也应该考虑一下和佩兰的婚事了。

    “还没有决定好,等这一阵子忙完,或者说,先等她毕业。”

    陆齐言知道自己很强势,但婚姻这个问题,似乎有必要让叶禾自己考虑一下,他给她选择的权利,却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于是这下沈照也没有那么惊讶了,“这么说你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慢慢熬,很好,我平衡了。”

    阳光略有些刺眼,落在男人纤长的睫毛上,陆齐言的眉骨很英挺,被光照得仿佛镀了一层毛茸茸的氤氲,他抿抿唇,漫不经心地敲了敲腕表,“我不差这点功夫。”

    沈照将咖啡杯往陆齐言的方向一推,“结婚是好事,恭喜。不如这钱就你来付吧。”

    陆齐言挑了挑眉,请问两者有什么必要的关系吗?

    手机这个时候震动,沈照本是慵懒的神情,却不动声色地收敛了一下,起身,他的声音沉沉,又恢复以往处理公务的模样,“我接个电话。”

    陆齐言叫来服务员,结账埋单。

    钢笔潦草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就听见那人以一种极是压制的音调说了两个字,“跑了?”

    然后便是许久的沉默。

    他结完账,只觉得无聊。

    沈照的眉毛蹙了又蹙,半晌,几乎快咬牙切齿,“你们他妈的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住,我平时是养了一堆废物吗?”

    陆齐言这才觉得有点意思。

    “别和我说这种没有用的话,给我找到他,不然你们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沈照单手插着腰,连挂电话都显得用力,颀长挺拔的背影看上去阴沉沉的、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他拿起咖啡桌上的外套。

    陆齐言往椅背上一靠,“需要我帮忙么?”

    沈照顿了顿,随即简单地拒绝了,“不必。”

    这个反应,他并不奇怪。

    沈照了解陆齐言,陆齐言亦了解沈照。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沈大公子,摘下那副眼镜之后到底是什么模样?他很清楚。

    “对了,咖啡——”

    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陆齐言拍了拍膝盖处的灰尘,“你走吧,我已经买过单了。”

    于是沈照也没别的好说,除了一句,“好,下次请你吃饭。”

    “别等下次了,不如就现在。”

    沈照挑眉,“看来你不问到底是不甘心的。”

    “你告诉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除了我,还有谁有这个闲情逸致陪你喝咖啡。”

    似乎很耳熟。

    陆齐言将十多年前的话又扔还给了他。

    沈照本是胸口阴郁得快要控制不住地要发作,听了这句,居然笑了笑,然后将车钥匙丢给陆齐言,“别愣着,你来开车。”

    ——

    叶禾这些天都窝在自己房间,忙着寒假的作业。

    每天和花花草草在一起,心情也会变得很愉悦。

    虽然比起同学们都去什么高大上的影视公司,这份工作简直是天差地别,但她也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早期想当一个经纪人的念头反而被抛到九霄云外。现在叶禾倒是想开一个小网店,专门卖自己做的手工,或者是蛋糕甜品鲜花什么的,而且已经初有苗头了。

    以前公司的保洁阿姨叔叔都夸她做的蛋糕好吃,还想向她买,回去带给自己的孙子孙女,每当这个时候,叶禾还挺有成就感的。

    悠闲地哼着小曲儿,整理完资料当然要放松一下,她伸了个懒腰,不如就做蛋挞吃吧。

    叶禾下楼,进了厨房直接先打开冰箱,本来只是想拿鲜奶,顺眼却发现冰淇淋全都没有了。

    陆齐言说过不让她吃这些,尤其是冬天,但他平时又不在,叶禾偷偷吃也不会知道,所以这下子是被发现了?

    她有些气恼地骂了他几句,“别墅里的暖气都快把人热化了,怎么就不能吃冰淇淋?”

    苏菲娜却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不怪先生,是我自作主张,把那些凉的都处理掉了。”

    叶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她咳嗽了一声,“叶小姐,你的身体本就偏寒,多吃不好。”

    哎,反正又是这样一套的道理。

    叶禾将鲜奶取了出来,忽然想起不久前,陆齐言和她说,“要一个宝宝”,一瞬间,她觉得牛奶很冰。

    苏菲娜在厨房帮忙,“我来吧。”

    叶禾回过神来,笑笑,“没事没事。”

    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蛋挞就烤好了,从烤箱里拿出来,焦黄的挞芯还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泡,香气从厨房飘了出来,实在诱人。

    做了很多,可惜大家都不怎么吃这些甜甜的东西。

    叶禾本就是很平易近人的,做了好东西就想给别人吃,结果——看到那些个保镖冷冰冰的脸,算啦算啦,他们和蛋挞实在太有违和感了,反正横竖还有苏菲娜捧她的场。

    剩下的拿小盒子四个一装,也可以给朋友什么的。

    说起这个,叶禾发现自己好久没有看见程若了。

    赶紧给阿若打了个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叶禾这下着急了,忽然有些责怪自己起来,不久前谭子安就问过一次,说联系不到她。但那个时候叶禾还未放在心上,以为人家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结果到现在,事态似乎不像她想得那样。

    她放下蛋挞,一口都吃不进去。

    苏菲娜看在眼里,“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禾只摇摇头,“有点事,没有心情吃了。”

    她反而是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刚才还想说,要请苏医生来替你看看呢。”

    “啊?”她有些迷茫,就算是真的不舒服吧,也没必要麻烦人家苏医生。

    印象里,好像都是病得特别厉害才见到她,顶级专家,不随随便便出诊的。

    正想着,手机就响了起来,起先叶禾以为是程阿若的回电,结果是沈年,但内容却更让她惊讶——年年姐的弟弟失踪了。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机差点掉了下来。

    不过才只有十岁的小孩子,不见了好几天,可以想象处境到底有多糟糕。

    电视上那么多可怕的新闻,叶禾觉得心里发冷,电话那头,沈年几乎快急疯了,一反以往冷静的样子,她为了这件事情,已经推掉了好几个通告。

    警察立了失踪案,却迟迟没有弟弟的下落,只能安慰他,三天而已,找到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没有办法,沈年只能麻烦叶禾,她知道虽然这个女生帮不上什么忙,但陆齐言可以。

    他的电话和程若一样打不通,叶禾给他发了好长一串的消息,却也迟迟没有回应。

    于是,现在她只能等,一直等到了天黑,等到她不知不觉靠着沙发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了一件厚厚的鹅绒毯,她以为是陆齐言回来了,可苏菲娜却在这个时候打开了大厅的灯,一圈圈水晶骤然散发出刺眼的光芒,华贵的似乎很不真实,她忍不住用手遮着视线。

    “叶小姐回房间睡吧,刚才见你睡得太沉,没忍心把你叫起来,怕你感冒了,所以就替你加了层毯子。”

    苏菲娜走过来,试图将毯子收起,叶禾抓住她的手,“陆齐言呢?还没有回来吗?”

    “先生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他从前经常几天不回来,叶禾早就习以为常,但今天的反应却格外激动,连苏菲娜都吓了一跳。叶禾又追问,“为什么不回来?”

    她也不明白啊,陆先生的事情怎么是她这种老妈子知道的?可叶小姐的眼神看上去严肃又认真,似乎是不得到一个答案不肯罢休。

    苏菲娜有些为难,瞥了一眼管家,幸亏他还有些边角料。

    “好像是在和沈先生谈生意吧,放心,秦少在外面从来不乱来的。”

    苏菲娜以为他说到了重点,连连附和,“对对,叶小姐不如先去睡吧。”

    叶禾掀开毯子,从沙发上起来,“不行,我有急事找他,我很少有急事找他的,就这一次,偏偏他不在。”

    又看了一眼手机,确定屏幕的通知栏空空荡荡,愈发焦急起来,“总该回我一下消息吧,可他现在,一点音讯都没有。”

    “陆先生忙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会有时间看手机,又不像叶小姐您——”

    管家觉得,她似乎又要开始任性胡闹,可怜了他家秦少,忍不住帮他说几句话,结果还没有说完,就被苏菲娜打断了,“好了,你也少说两句。”

    虽然她也不要明白,叶小姐今晚到底怎么了?但兴许是女生多敏感,总需要人陪着吧。

    叶禾没有回房睡觉,夜色有多深,她就站在客厅有多久。

    起初苏菲娜还劝她,后来也不劝了,她和陆先生的事,还是别管了。

    直到凌晨,陆齐言才回来。

    叶禾本站在窗台上发愣,听到动静,毫不犹豫地转过身。

    夜里他的影子有些模糊,声音却很清楚,“这么晚,你怎么还没有睡,想学谁熬夜通宵?”

    似乎有些不满。

    叶禾却更加不满,“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虽然是在斥问,但听着也怪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