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含笑笑道“既如此，不如你现在仔细核对，看看这账册是否有误？”
彭老爷道“大人这就是要为难草民了，一本账册上面又是近三年的，一般情况下每隔半年的账册少则都要查数天，怎可能在这儿坐一会就能核对完呢？”
郑含道“这不叫为难，若是相同之处，以黑墨标写，若是有差错的地方，上面也已经用红墨标记，你只用看红墨便可。”
上官老爷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草民看。”彭老爷打断道。
上面标红的地方很多，都是关于银款对不上的地方，彭老爷看后，心中一沉，只听耳边的郑含却依旧道“还不给三位上茶？”
换了新茶上来，三人虽说有些口干，但哪里还有心情喝茶。
上官老爷少有经历这种阵势，心中有些紧张，口干舌燥，终于拿起一杯茶品了一口，味道奇了，味道醇厚，似乎在哪里喝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但他此刻也无暇想这些，赶忙又装着样子看账册。
彭老爷看完以后，道“大人，草民看完了。”
南宫承煜淡淡道“可有不对之处？”
彭老爷目光打量着南宫承煜，步步小心，先道“大人这本账册更加精细，无不实之处。”
王老爷和上官老爷纷纷侧目，心中暗道，这老头子搞什么鬼？
但彭家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怎样，只能一起都“并无不实之处。”
彭老爷十分规矩的说道“上面亏欠的银两草民晚些时候自会派人去补来。”
南宫承煜道“很好。”
彭老爷道“这些都是草民应该做的，是我们疏忽了，草民该死。”
谢轻谣听后，果然，果然这如同南宫承煜暗中跟他说的一样，现在的四大家族都希望将一些事压下去，不论今日给的账册上标了什么，需要补出多少亏空，他们都会乐意。
但是可惜了，南宫承煜只是拿此事做个引子，等着这几天，怎么会只是要他们补个亏空？那些官铺、官田、还有他们自己的铺子田产水产，恐怕今日都要好好查查了。
彭老爷率先道“大人，不如草民现在就回去取银子给您送来？”
南宫承煜道“这些亏空不急着送来，本王现在比较想知道，那些工匠贪的钱去何处了。”
彭老爷立刻道“大人放心，草民回去立刻就查！”
南宫承煜道“哦？查？有人给本王说，是你们拿了，本王自然不信，彭老爷为民都已经病倒了，怎会做出如此之事呢？”他嘴角带笑，和气道“只是既然已经有人说了此事，本王自要好好探查，毕竟京中也时常有人来查，本王也不想京中之人误会了你。”
彭老爷看着南宫承煜打太极的样子，笑容渐淡，但还是道“不知大人要如何查？”
南宫承煜道“五十万两，彭老爷可知？”
彭老爷果断摇头道“什么五十万两？大人，草民不知。”
南宫承煜哧笑一声，他不再说话，而是由手里拿着证据的郑含站出来一字一句的道“不如你看看这个。”郑含拿出一张有着数人手印的纸，上面写了彭家与各商户的交易，若只是交易并无事，但是……这上面写的数额总额加一起最后远超五十万两，这绝不是一个大家族能流动的银两，这种流水甚至连京城侯府都比不过了。
彭老爷看了眼那张纸，微微眯眼，道“大人，这张纸并不能说明什么。”他声音低了一分，道“这上面都是的银款流动都是粮食的流动，这些可都是草民们要救济灾民的。”
“救济灾民？”郑含冷笑一声。
彭老爷不为所动，道“若是有人拿着这张纸就来找草民对峙，草民断是不怕的。”他声音沉了几分道“大人，前年水患，官府银两空缺，最后就是彭家拿出银子和粮食贴补的，之后彭家又前后出了一大笔钱，这些账大人可还记得？”
“自然。”郑含道。
彭老爷笑一声“之后修建堤坝，梁城缺人，可又是彭家去高价寻人可是？”
“不错。”郑含道。
彭老爷扬声就道“大人，若是非要算这笔账，恐怕是官家欠着彭家的。”
郑含也笑了，站直身子，不卑不亢道“彭老爷，这账可不能这么算啊。”说着，他上前一步，道“前年水患，多少人田地受损，为了有一口活命的粮食，将自己家的田地全部转卖给彭家，一亩田地最后换来的粮食不过一天所用，当初彭家逼死了多少人，彭老爷可还记得？本官若没记错，我朝自有律例，凡是转卖田地，都要经官家同意，彭家背着官府擅自转卖，可有半点将律法看在眼里？”
彭老爷阴沉着声音，十分狡猾的说道“大人，如此也并非草民一人之错，那些转卖田地之人更是该死，他们也不明律法，当初这价位是他们同意了的，如今提起，草民并不觉得彭家做的有何错处。”
郑含冷笑一声“未经官府同意的转卖，有律法在上，全部收回。”
彭老爷立刻道“收回？”他话锋一转道“若是要收回田地可是要按市价再给赔偿的，这笔账就算不问官家要，草民也是会去找那些农户。并非草民要逼他们按年份按市价补回五百两，官府有律法在上，要收回田产，草民自然不敢阻拦，只是民间也有民间的规矩在，若是大人硬要收回，草民自是要去寻那些农户拿回这该偿还的五百两！”
五百两？对于农户来说，五百两恐怕是他们三辈子都拿不出来的钱，这等于要了他们的命。
谢轻谣看向彭老爷的目光多了一些复杂，此人确实难缠，比许老爷更难缠。
郑含没想到彭老爷竟然能出这番话，一时间竟然被堵住了话。
南宫承煜轻声道“说远了呢。”他眸中微寒，直视彭老爷道“如今说的是彭家贪污，田产究竟能不能转手，本王此刻并不关心。”
彭老爷义正言辞“大人，草民绝没有贪污银款！随便大人调查！”
南宫承煜轻轻吐出四字“随便调查？”
彭老爷一笑“不做贼不心虚。”
南宫承煜道“来之前本王已经派人去搜查彭家了，等等吧。”
彭老爷面色微变，他一瞬间觉得，似乎哪里有问题，但也只能他道“谨听大人吩咐。”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人回来回话了，都是道“回禀大人，并无发现异样。”但他却拿出一个木盒子，道“大人，这个盒子上了锁，小的无法打开，故而拿了回来。”
南宫承煜道“给他吧。”官兵递给彭老爷。
彭老爷扯出笑容道“大人，这都是一些私人物品，恐怕也查不出什么的。”
南宫承煜道“本王也只是看看。”
彭老爷再次阻拦道“大人，当真没有看的必要。”
看着南宫承煜不做声的样子，彭老爷还是将盒子打开了，正如他所说，里面确实没有什么东西，都是一些银票。
彭老爷道“大人，您看如何？”
旁边的王老爷得了机会道“唉，大人，您这样是让下面人人心惶惶啊，如今闹得人仰马翻，派了官府人去查，拿回来的东西也没有看出来什么问题，大人，怎么就不相信草民们呢？”
上官老爷也应和道“大人您不如也去将上官府查查，若是有半点问题，草民自愿受罚！”
如今看来，倒真的像是南宫承煜多事了。
彭老爷不退让，道“大人，您看也看了，草民也说了，绝无贪污银两，不知大人还想如何查？”
南宫承煜长呼一口气，起身，将刚才彭老爷开了这个盒子的小钥匙拿了起来，勾在手上，道“彭老爷，并没有搜查完呀。”
彭老爷眯眯眼，道“大人何意？”
正说着，只听见叫喊声，一个人被压了上来，彭老爷面色瞬间一变，那个被压上来的人立刻哭喊道“爹！爹你救我啊！爹——”
彭老爷冷声道“大人！稚子无罪！”
南宫承煜轻声，半笑道“先别急，还有好戏看呢。”他摆摆手，压着人的官兵退下了，彭少爷跪在地上，眼神慌张，南宫承煜拿着钥匙，绕在他面前，轻声道“认识么？那个盒子呢？”
彭少爷面上一怔，他也不懂弯弯肠子，连掩饰都不会，立刻就否认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盒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南宫承煜笑的和气，眼底下的寒意却是显而易见的，彭少爷哪里经历过这种，他十分害怕的往后缩着，还一边叫喊着“爹！救我呀！爹！这个人要抓我啊！”
一边的彭老爷厉声上前一步“大人！小儿无罪，您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凡事都是要讲究证据，您若是拿不出证据就将人扣下，草民断然不认！宁可上告京中，也是绝不愿受此不白之罪！”
南宫承煜道“他虽然与此事关系不深，但是他私下里做的桩桩件件难道就没人知道了吗？今日本王无暇顾及他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现下只想知道彭老爷你让他做了什么。”说着，他转头道“来人，好好看着彭老爷。”
彭老爷脸色猛地一变，似乎料到了什么。
彭少爷胆大，看着几家老爷都在这边站着，一边往后缩，一边怒骂道“我爹怕你，我可不怕你！你不就是个河督吗？我……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动手，你在梁城待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