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青挡在坟前，大叫道“等下！”
最前面的大汉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拿着木锨竟是直接拍向若青。若青急忙道“我能治！”
“什么？”大汉扔下了木锨，他身后的村民们也都停下，看向若青。大汉脸上虽然带着怒色，但看着若青仍有一丝希冀。
若青刚喊出那句后就有些后悔。他虽是学医十年，但这种病状因为只有他母亲一人得过，而且还如此奇怪，他根本就不会。不过幸好能让他们暂时停止。
若青心里还是十分疑惑，他母亲这病当年也不知因何而得，只是突然有一天左臂上就出现一个细小的血洞，他们当时并未在意。然后就是两个，到三个的时候，慢慢地流出血，最后四个，不多时便血流而亡。
整个过程不过两天。他们所在的小茅屋本就无人记得，又是如何让村民们得知他母亲也得此怪病而认为是传染源头的。
现在这些居民竟然都是一样的状况，就算是传染，十年前他几乎寸步不离小茅屋，若青倒安然无恙。而且非在他今日归来只是村民集体病发，这也未免，太巧了些。
若青思前想后，仍是不得其解。
大汉见面前这个屡次挡路的白衣少年又不言语，眼中的一丝希冀渐渐消失，他怒道“还不快滚开！我们找了诸多医生，都不能治。但今日一定要将这人鞭尸才能解心头之恨！”
若青也有些发怒，但想到自己一个人根本不是这些粗壮大汉的对手，只得先应下“我试试。”
毕竟医者有仁心，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况且还没试怎么知道不成功。
就算真要解恨，母债应子偿！
若青看那大汉鄙夷的神色，知道对方肯定不相信自己，叹了口气“先带我去看看那些居民。”
那大汉挣扎了一会，终究还是一挥手示意后面的众人回去，道“跟我来。”
若青把刚才散落的胡萝卜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白衣上又沾上一片片的泥土。把那胡萝卜小心地擦净，恢复原来红彤彤的颜色，一个一个地摆在坟前。若青对着孤坟道“若青一定会治好村民们的，很快就会回来，娘亲勿念。”
那大汉看到此等场景也有些感动，毕竟天下谁人没有父母。他脸上的怒色散去了几分，对待若青也比之前较为温和，他在前面带着路，走到了一片树林里。
全村的居民都在这里，或站或躺着，但都是面色苍白。老幼儿女，左臂上都缠着一层又一层的布。有些老人孩子甚至都有些害怕哭了出来。
这幅景象，和沐河镇的那幕渐渐重合。
只是时间不同，人不同。
前面的大汉停下，突然转过身，朝着若青跪了下来。他指着那个老夫人和一个年轻的女人和孩子，恳求地道“这是我的亲人，求求您可以救救他们，求求您。”
大汉的声音本来就大，只是一直很粗犷的他如今竟给人跪下，村民们感到十分诧异。听到了大汉的话，都以为若青是大汉请来的医者。虽然先前找到过很多医者都没有办法，但人终会抓住一丝希望不会放弃。
呼啦啦的一片，小村庄一百二十户人家，老人和小孩都捂着流血的手臂跪了下来，齐声哀求道“求医仙救救我们。”
尤其是先前大汉指着的亲人，皆都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前面已经有几人流血而亡，皆被那些村民沉痛地扔下树林旁边的小江，江水很急，尸体沉在水底，一路飘向西。
若青看着这些皆是得了怪病的村民，想起了十年前他母亲去世前的那两天，绝望，可怕，孤独……一并袭来。
这时又有这么多人给他跪下求他治病，多像十年前跪在那座早已消失在秋风中的小木屋前的自己。
他有些头痛，但他不是以前村南的那个老先生，任他跪了一夜都不曾出来看一眼的老先生，他是医者，他有仁心。
更何况他也经历过因为这病丧亲的苦痛。
忍住头上传来的阵阵疼痛，他对着跪下的村民，大声道“大家先起来，我也没有一定把握能治好你们，但，我尽力。”
村民们稍微有些放心，都听若青的话先站了起来。先前外面的几个医生都只看了一眼便拒绝。这个尽力而为，但还是有成功的可能。
村民们的情绪渐渐平复，老人和小孩也都不再哭闹。
若青先给那些已经出现四个血洞的抹上止血药，接着从医箱里拿出一些大小不同的瓶瓶罐罐，直接坐在地上配药。
一切的一切，都和沐河镇多么像。
村民们满含希望地盯着若青的动作，一夜之间，那道江里，又激起了无数道水花。
若青一夜未合眼，眼前看着这些瓶子眼睛有些花，不知不觉中，他迷迷糊糊地走出了竹林。
旁边的村民都在休息，因为疼痛而睡不着觉的几人也以为若青是要去找些药材，并未阻拦若青的离去。
毕竟，人家药箱都还在这，村民们很放心。
“不愧是医道奇才，这竟然也能被你摸出些门道，不过，这可不是病，这是毒，可不是你能解的。”
若青走出了树林，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突然听到了一道声音，他回过神，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这人一身黑衣，面上戴着张面具，遮住了一张脸，看不见容颜。
若青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此时听到了这句话，他攥紧拳头，之前的百思都得了其解。
若青一夜没睡，眼睛里全都是红血丝，双眼通红，他恨恨地一字一句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那人笑了两声，点头承认“不错。”
若青直接一拳击向那人的面具，只是凡人，不过只能运用自身的力道罢了，若青略有些秀气的拳头实在无法对其他人造成伤害。那人身子轻轻一闪而过，若青转而打向一边的墙壁，发出一阵沉重的响声，土砌的墙掉下无数土块。“十年前我娘中了这毒，我去村南老先生求药求不得，我娘毒发身亡，现在这些村民都中了这毒。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那人看着怒火中烧的若青，笑道“不错，都是我做的。不过有一点不是。村南的老先生，那可是不想招惹你这个麻烦，那是实实在在狠毒的人心。”
“你呢，你不心毒？”若青怒吼道。
那人道“谁都有狠毒的时候，都无法逃过。”
“我不信，医者可是有仁心。”若青看着大笑的那人，又道“这是什么毒？”
没想到那人竟说了出来“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红荷’。”他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手指轻轻抚摸。
“怎么样？好听么？”
“给我解药！”若青没想到他会说出来。
“喏。”那人将手上的玉瓶递给若青。
若青一把抢过，眼中闪烁着怀疑的光芒。
那人看出了若青的怀疑，道“我此次叫你出来就是给你解药的。”他伸出手指了指两人身后那片树林，温和地道“快去吧，不然等下就要毒发了。”
他也想替母亲报仇，但现在一村的性命全在他自己手里。他向树林里走去，打开了小瓶的封口放到鼻下嗅了嗅，气味温和，不似毒药。
若青考虑再三，最终相信这是解药。刚才那一闻，他已将其中的药材全部闻出，都是些解毒散热大补的良药。更何况，就算这是毒药，有那“红荷”在，也不过只是加快毒发速度罢了。
这十年，他在帝都遇见的都是待他和善之人。尤其是教他十年毫不藏私的老师父，更是让他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
他认为坏人都是少数，比如十年前那个不肯救人的老医生。
人心，应该不会这么狠毒吧。